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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往事后期空记省


  1993年春节来临,四合院里每家都在窗户上贴上金鸡报晓的贴花。八哥叫上金海一家人在自己的租住屋过年,29岁的芳成和同岁的小芳在厨房弄(做)饭,孩子们在玩“藏猫猫”的游戏,金海把象棋带来了,和八哥正在对弈。开局,八哥红棋走“仙人指路”,金海应着“屏风马”,中盘,八哥进攻,“三子归边”......金海反攻,“挺卒过河”,收官,金海使出杀手锏“双车错”锁定胜局......

                  喝酒时,金海又侃上了------北京年节习俗南北城也各有不同。一般来说,北城文化好铺张,比较重面子,南城文化玩的心态比较重,比如花鸟鱼虫,多来自南城。北城有荷花市场,多以文人雅士为主,而南城有天桥,像有些骂大街的也成了艺人,位列“八大怪”之一。过去,南城艺人到北城表演,在曲目上要做修改,力求内容更文雅一些。老北京年节关键词是吃年夜、吃素馅饺子。

                  老北京人晚上吃的是素馅饺子,因为要敬神,而且制作复杂,比如要把胡萝卜切丁,用香油煸炒。北京年夜饭不一定要有鱼,老北京不是产鱼区,所以,对吃鱼没有特别的规矩,大户人家有吃鲤鱼要吃全身的说法,但并不普及。在庙会上,卤煮火烧一般大户人不吃,因为不是“正经肉”,但豆汁却是宫廷与民间都吃的。宫廷喝豆汁是为了餐前解腻,这和穷人当饭吃不一样,两者做法也不太一样。

                  还有就是过年要添给孩子新衣裳,但过去大多数北京人生活不富裕,因此往往是把旧棉袄拆了,洗一遍,染色,重新缝起来,这就算是新衣服了。冬天很冷,洗完的衣服一旦结冰,就不好干,所以多用“烘笼”,烘笼为铁制,把洗完的衣服挂贴上去,用家中取暖的炉子烤干,往往需要一天左右。此外,一般家庭会买靛青,和衣服一起煮,半个小时后,再用热的淘米水泡一下,这样衣服就重新被染了一遍蓝色,使旧布看上去和新布一样,但这样染来的布比较容易掉色,不经洗。孩子们手托腮帮子,越是听得入神,金海侃得越是逮劲儿!

                  北京春节期间是不可以修房子的,只有等到正月初五“破五”后才能动工。一到破五,各家都在修房,逐渐形成了“破五修房子”的习俗。老北京不允许舞龙,因为龙代表皇权,只能宫廷中太监舞给皇帝玩,事先必须有特赦才可进行。听说,宫中舞的是“火龙”,龙体透明,内置点燃的油灯,在黄昏或夜晚时进行,蔚为壮观。舞狮在北京比较普遍,但北京舞狮不像南狮,没有过多的杂技技巧,主要讲究威武庄严。初期很简单,是一块布,狮头用泥巴或纸浆做成,非常丑陋,几乎全是秃的。而南狮相对精细,但造型更像猫,没有狮子的威风。听着听着,芳成想起了和八哥谈恋爱时,他俩在家乡三里坎看的那场舞狮表演,往事后期空记省......

                  金海还给大家侃上,老北京年节的风俗禁忌------正月初一:已出嫁的女儿不可以回娘家,早餐忌吃稀饭,否则出门遇大雨。忌打碎家具,包括盘、碗、酒具等易碎物品,否则要连说“岁岁平安”。此外,白天不可午睡。初一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如果小孩说了,要用手纸擦嘴,以示小孩的嘴与屁股一样,说了没有什么效力;正月初二:有送财神者不可说“不要”,要说“已有”;正月初三:不可以午睡;正月初四:禁忌出门,传说灶王爷来查户口,不可外出;正月初五:忌走亲访友,忌讳吃藕,忌梳头;正月初七:称“人日”,忌讳动针线,不能打孩子。听到这儿,孩子们那黑亮如桂圆米米(核)的眸子,得意、神气地瞅了瞅大人们。

                  正月初八:称“谷日”,丰收之日。北京民间有“正月一日不杀鸡、二日不杀狗、三日不杀猪、四日不杀羊、五日不杀牛、六日不杀马、七日不用刑”之说。大家年假结束,上班时互相送吉语吉言,大吉大利,恭喜发财。

                  鸡年春节刚过,梁雁翎演唱的《像雾像雨又像风》像风一样吹遍北京的大街小巷。金海来到八哥的商铺,说那经理的老婆生了个儿子。他和八哥得是去赶人亲(送礼)。两人来到那经理家,八哥注意到神龛上供有“送子娘娘”。老北京的育儿包含大量满族习俗,老北京皆知“送子娘娘”。不少人家,不论旗汉,在家里供奉着这位娘娘。无子者供之,是为了求子;有子者供之,是为了保佑孩子健康成长。传说这位“送子娘娘”原籍关外,是满人进关时带到北京的,是满族萨玛教信仰中的“保婴之神”。原称“mama”,是满语,意思是“奶奶”。进关后依汉俗而改称为“娘娘”。依北京旧俗,生子满三天必须“洗三”。金海开玩笑地对八哥说:“人有两个三,先洗三,后接三。”自从“洗三”这天开始,老北京的育儿中是满汉合璧的习俗。

                  那经理在给儿子“洗三”之日挂线,有的则是在满月之日挂线。自那宝山的姥娘家始(满族称外祖母为姥娘),亲戚皆可挂线,当然,本家长辈也可给孩子挂线。挂线就是用蓝白二色棉线挂在孩子脖子上。老北京不论旗汉皆有此举。“线”实际上来自满族习俗。满族萨玛教信仰有“背灯换索”、“柳树枝求福”请祭。“线”就是由“索”演变而来的。依满族旧俗,为了孩子健康,用蓝白二色线和碎布条捻成“索”,挂在孩子脖子上。祭“佛多妈妈”,并用柳树枝与神板相连。祭毕,将“索”从孩子脖子上取下,放入“佛多妈妈”口袋里,挂在西墙神板下面。这是纯满族旧俗,来自其久远先世。满人入关将此俗带人北京,成了老北京习俗。

                  “洗三”之日,那经理用艾蒿煮水给儿子沐浴,这是“添盆”之俗。添盆就是亲友来贺时,将铜钱或硬币放入孩子沐浴用的盆里。这是汉族的习俗,但后来北京旗人的孩子“洗三”之日,没有不添盆的。挂线和添盆说明北京育儿是满汉合壁。

                  金海告诉八哥,满族人原不信佛教,而自古即保持其萨玛教信仰。满人入关日久,至清中后期,满人从汉人处学得与信佛有关的一些举动。依汉族习俗,最好将不好养活的孩子送到寺庙里,拜和尚为师。这个孩子虽仍养在家里,但认为是已经出家为僧,称为“记名和尚”。家长每年送给寺庙里一些钱以为谢礼。认为这样一来,孩子已不是在家人,而已成出家人,“三灾八难”不侵害出家人,不好养的孩子就逃脱了灾难。人们开玩笑称这样的孩子为“小和尚”。有的记名和尚由其和尚师父赐以法名,就更带佛教色彩了。这样的孩子长大成人,到了婚配之年,必须“还俗”后始可议婚。

                  怎样还俗呢?原来有一番仪式。孩子成年后,家长与和尚师父商议要当,订出日期。到这一天,家长带孩子到寺庙里,先拜佛,然后拜和尚师父。师父事先已在殿门口摆下一条长板凳。礼拜完毕,和尚师父手执木棍,朝孩子打去,孩子忙躲避,往外跑,师父追。孩子跑到殿口,只见有一条长板凳拦路,孩子从凳上一跃而过,跑出寺庙外,仪式完成。这个仪式称为“跳墙”,这个孩子叫做“跳墙的和尚”。一跳了墙,就由僧返俗就是还俗。还俗后即是俗人,就可以议婚了。这是纯汉族习俗。到清代后期,满族人家的孩子娇生惯养,所以,有不少到庙里记名的,后来跳墙还俗。不但一般旗人如此,连王公宗室家也有这样的。

                  按满族的习俗,那宝山在家门口挂上了弓箭,表示生了男孩。那经理的老婆在坐完月子后,她还要跪拜兔儿爷,兔子因繁殖能力极强而被认为是生殖的象征。每逢正月十五,老北京城各家的女眷都要跪拜兔儿爷,以佑人丁兴旺。但兔儿爷被祭拜完后就成了儿童玩具。北京的兔儿爷造型滑稽,穿上武将服装,还骑着虎,兔儿爷是北京文化里所独有的......

                  1993年5月24日,作为首都首批上市公司之一,天桥百货股票在上海证券交易所挂牌交易。41岁的那宝山在公司领导层换届之际,从天桥百货商场市场营销部经理,被提拔为天桥百货商场总经理。金海和八哥获悉当晚就赶到那总家里准备“表示表示”,他俩被那总拒之门外。

                  三个月后,那总父亲七十大寿,那总的哥哥出面操办。老父亲家居长白山祖屋,屋门口排起了前来朝贺的“长龙”队伍,高档车、中档车、低档车像七星瓢虫一样,趴停在山间小道上,人潮一浪一浪地朝那家涌,仿佛钱塘大潮。蜂拥的人群中有两个身影------八哥和金海,他俩既提着礼物,又揣着红包,他们和其他送礼人,当天并未见到那总本人现身。邻居们背后(悄悄)嫉妒地说:“今天送的礼,那家人一辈子也花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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