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正教
冯敬见三人礼数甚恭,接过食匣,也伏拜回礼道:“微庶贱人也,不敢当贵人之请!”
傧相道:“臣等素闻先生贤,公子虽顽劣,愿先生教之傅之,慎勿辞!”
李牧也在旁边搭言道:“府内诸臣奉王命,赵姬特请母眷为拜,先生其勿辞!”
见傧相和李牧都这么说,冯敬伏拜道:“公子辱下请,微庶敢不尽心!”
三人立起,扶冯敬立于正面,道:“臣等谨奉王/主命,拜冯先生为公子正师!李尉以为证!”三人在下方伏拜三拜,冯敬三拜回礼。四人又向李牧行了礼,感谢他作公证。李牧回礼道:“值此大典,臣之幸也!”
冯敬请四人上堂,便要设宴。三人均道:“但闻有事弟子服其劳,未闻馔于师也!先生有事但呼之,不敢辞。赐食则不敢领!”
李牧道:“臣忝为中证,来日设宴,与先生及公子贺!”双方议定,正月十五,公子正至冯宅正式拜师。以后每天餐毕,公子府送公子正到尉使府来上课,自日隅至日昳,公子在尉使府停留三个时辰;正午还要休息一时,实际上课时间是两个时辰。晡时离开,回家吃晚餐。学习的内容,自然是从《诗》开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些都是启蒙的常规内容。至于礼、乐、射、御等内容,要等公子长大一些再学习。
吕不韦提出,先生教习小学,除了学习赵书外,还请兼及秦书。冯敬一口应允,还说可以教楚书、齐书等诸国文字写法。宾主谈论得很愉快,议定后,秦公子府的人就离开了,只留下李牧。
李牧和冯敬有些旧交情,在冯敬家议论了半天时事,李牧向冯敬介绍北地的边情,冯敬则向李牧介绍自己对当前各国动态的观察,特别提到冬至日秦王祭天对天下大势的影响。李牧对这件事不以为然,认为完全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而已。而冯敬则认为对天下人心理的影响很大,应该认真对待:仅在邯郸城内,就已经有人传言天命已经归于秦了。
正月十五那天,冯敬一家早早起来,再一次洒扫庭院。吃过早餐,冯敬换好士子服,在堂上正襟危坐,默默练气。两个儿子坐在下面,冯忇换上了冠服,冯劫还是垂髫。两人也默不作声,等待着秦公子正到来。
不多久,坊门外出现了车声,至坊门外停下。三人相互望了一眼,立即起身。步出堂,来到庭院里。马蹄声到门前停下,随即响起了敲门声,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外道:“弟子赵正,奉父命,谒见师傅!”
冯忇和冯劫两人绕过萧墙,打开门。一个小童站在门前,锦衣垂髫,执手而立。身边两人乃是傧相和吕不韦,王翦依然牵马立在后面。冯忇和冯劫皆躬身道:“臣/僮冯忇/劫,谨见秦公子!”
小童道:“童子赵正,谨见二兄!奉父命,愿见先生,身领教诲,不敢稍懈!”
冯忇道:“家父请公子!”一揖,将三人请入院中。冯敬在院中执手相候。冯忇道:“公子正请到!”
赵正趋步上前,伏拜于地,道:“弟子赵正,谨拜先生!愿聆先生教!愿先生勿以正顽劣而弃之!”三拜而起。从傧相手中接过一柄长剑,奉与冯敬,道:“正幼失父教训,但有一剑在侧。王命以剑奉先生,正事先生如事父也!”剑甚沉重,赵正举着还有些吃力。但他依然用力将剑举过头顶。
冯敬心里感动,无论这剑是不是子楚的佩剑,所表达的意思都是真实!冯敬也跪下,大约和赵正一般高,双手接过剑,高声应道:“臣冯敬谨奉王命,敢不竭诚尽节,以报于公子!”
冯敬起身后,傧相从吕不韦手中接过一个衣箧,奉与冯敬,道:“王赐秦服,以飨先生!”
冯敬接过衣箧,感觉十分沉重,似乎不止一套衣服。不及多想,放在地上,再次伏拜道:“臣何功,敢辱王赐!”
几人再叙礼毕,冯敬命冯劫带着公子正,往正室拜见师母。师母送了一个粗布书袋,赵正挎着出来,又拜冯敬。
冯敬示意众人就在庭院里坐下,开始讲授第一堂课。他手执长剑,领着赵正入到堂内,将剑供在案上,让赵正对着剑三拜,口里唱赞道:“愿以学,通天道,不违时也!”“愿以学,通地道,不贪利也!”“愿以学,通人道,不逆势也!”
从堂中出来,冯敬在堂口坐下,示意赵正坐在他的侧面,然后问道:“公子名正。敢问何意?”
赵正回答道:“弟子生于正月,故名正也!”
冯敬道:“正之为义,大矣哉!”他用一根竹签在地上划了个“止”字,又在上面划了一道横线,道:“止,足趾也。其形类趾乎?”
赵正看了看,道:“类趾也!”
冯敬道:“趾从其道,正也!汝驱车至,必从其道,乃得至。若离道,则倾覆矣!甚至步行亦当由道,非其道则不行,正也。乃至世间诸事亦当其正也,子曰:‘割不正不食。’”
赵正道:“若有人离其道,奈何?”
冯敬道:“大矣,公子之问也。世有人,行非其道,则当正之!征之为言,正也!正无道者也!以故礼乐征伐出乎天子,以正天下也。若各以其利而相战,非征也,但杀其民耳!”
赵正问道:“天子者谁?”
冯敬道:“昔夏承天命而为天子;夏失其德,而商代之为天子;商失其德,而周复代之!是故皇天无亲,唯德是辅。民心无常,惟惠之怀。今周天子失其德,吾不知天命将谁归也!公子但观有德之人,民心所归,乃天命之所归,天子之出也!”
赵正道:“人皆愿新年,众心之所归,故新年曰正月也!”
赵正的话引来众人的一片笑声。冯敬有些无奈地道:“亦一说也!”
随后,冯敬取出一片简牍,用笔在上面写了五个不同的“正”字,又教授了正确的执笔方法和书写笔顺,然后宣布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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