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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灭绝 续


  船上,帕克双臂疼痛,浑身大汗淋漓。他已在船舱前站了2个多小时,硬把这条船拖拽进了本不该它行驶的航道。他设计的艰难航程已近最后阶段。现在的“波塞冬号”似乎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钢铁魔怪此时充满灵性,它仿佛知道自己即将去进行生命的最后一搏,它冲过了通天河岸边的隘口。帕克凝望着前方约10公里外隐隐闪烁的摩天大楼,那就是夜郎国首都,首都已迎来黎明的第一道曙光,也即将迎来“灭绝”。

                  突然,“波塞冬号”象榔头砸进了枕头,搁浅在河床的淤泥中。很快,夜郎飞虎队队长带领他的部下,乘坐快艇风驰电掣般地赶到集结地点待命。在他们前方不远处,便是陷于淤泥的“波塞冬号”战列舰。“登上战列舰,格杀勿论,占领船尾,迎接海军陆战队的突击直升机!”飞虎队长的耳机内传来上级的命令。第一艘小型突击艇实际上驶入了一个大屠场。尽管战列舰上只有一门炮在发射,但众多的机关枪构成的火网,仍使快艇寸步难行。快艇急速后退,恰好成为主炮的轰击目标,一股巨大水柱腾起,瞬间吞没了小艇。

                  帕克舰长比较满意,下令战列舰升起黄种人革命军的战旗。从巡司农场开始的复仇行程,自然地发展到了这一步。接着,他发出了命令:“向首都博物馆开炮!”一发炮弹尖利地嘶叫着,飞向广场大街中央,成千上万块泥土、沥青掀起,大街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大坑。炮手在钢铁炮塔挥汗如雨,用机器把巨大的弹头塞进炮膛,填进药包,又高声咒骂着修正弹着点,然后关闭炮栓,一声巨响,这回,炮弹终于砸中了首都博物馆,白色大理石顿时化为碎片,立柱倾折,建筑似积木垮塌,白色的尘灰直冲云霄。

                  这时,一架直升机几乎用手可以摸到的距离接近“波塞冬号”的船尾,一个人从直升机上跳下,转瞬不见踪影。皮蓬象一个沉重的口袋从空中坠下,身子砸穿了薄木板。他不顾浑身疼痛,爬起来就朝战列舰的弹药舱摸去。当他扑进一间空荡荡的舱室时,听见有一个人在叫唤,一个被铁链锁住右脚腕的人就在他面前。“你是谁?”皮蓬用枪指着那人的脑袋。“我是瓦尔纳,黄种人革命军领袖。”皮蓬立刻明白,为啥一艘秘密驶抵夜郎国首都的战船,要在袭击时突然亮出旗号。原来是冲着眼下这个人来的,就是说,要嫁祸于人。

                  皮蓬用枪打断链锁,替他解开铁链,“你赶快撤退!”“不!”瓦尔纳活动着脚腕,“我清楚我的处境,为了让夜郎人民知道真相,我必须在这里战斗,用鲜血来洗刷黄种人革命军的名声。”皮蓬从瓦尔纳的眼神中看到了执着。他不再多说,递了一支手枪给瓦尔纳,示意他紧随其后。皮蓬领着瓦尔纳穿过一条又一条通道,最后在一扇舱门前停下。“我们在什么地方?”瓦尔纳显然被迷宫般的船舱内部搅昏了方向。皮蓬回答:“弹药舱外面。来呀,使劲呀!”两人一使劲,门被勉强推开了一半,他们侧身而入。皮蓬屏息,聆听一阵上面的嘈杂声和金属铿锵声,然后跨过一排排堆放整齐的油光光的炮弹,来到一堆金属罐前,他小心地打开罐,里面是圆头炮弹。

                  弹头反射着弹药舱的昏光,显得疹人。皮蓬发现,只有9枚“灭绝弹”,有一枚不见了!皮蓬取下肩头上的工具袋,递给瓦尔纳一把电筒,“我拆卸炮弹,你负责照亮。”“为啥不消灭上面的敌人?”瓦尔纳好生奇怪地问。皮蓬并不回答,而是象偷保险箱的窃贼那样小心翼翼地摆弄炮弹。他用螺丝刀旋松弹头上的紧固螺丝,弹头沉重地掉在他的手掌上。一会儿工夫,3枚“灭绝弹头”被卸下,而皮蓬的眼睛,已被汗水浸得通红。

                  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的身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瓦尔纳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回过身子开枪,但是,帕克端着一把AK--47,正对着他们。“我是在荣幸地同帕克讲话吗?”皮蓬抬起头打趣道,“请原谅,我在拆毁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武器。”帕克和瓦尔纳这会儿才明白皮蓬没有开玩笑,他们互相面无表情地对望一眼,又同时扭头看着皮蓬。皮蓬直起腰,简单地解释了他手上的生物弹头的极其可怕的破坏性。

                  皮蓬不解地说:“帕克先生,我知道一点您的不幸,可是,无论您准备怎样报仇,也不能这样干呀!”帕克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辩解:“我同意袭击夜郎首都,但我决没有同意用生物武器!”皮蓬放下工具,边把拆下的3枚弹头交给瓦尔纳,边说:“现在,我们没有时间争论。我和帕克继续拆,瓦尔纳,请你把这些玩意儿扔进河里,记住,一定要扔进水里。”帕克一把揪住瓦尔纳的衣领,恶狠狠地说:“干完这事后,我们再清账。”瓦尔纳冲他一笑,从容地回答:“奉陪。”瓦尔纳把3枚弹头装进口袋,象影子一样钻出弹药舱。

                  于是,皮蓬与帕克不声不响地各自负责拆卸3颗弹头,两位行家象竞赛似地很快干完了活。帕克松了一口气,才想起问:“对了,你是谁?”“我叫皮蓬,夜郎国家海洋事务局行动处处长。舰长,你能告诉我,这些炮弹是怎么弄上船的吗?”“我的确不知道。”帕克说。“哈哈,你们别费精神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一个黑暗的角落飘过来,“是我偷偷弄进来的,而且,一枚‘灭绝’炮弹就在1号炮台的炮膛内。”皮蓬和帕克扭头一看,一管手枪冷冷地对准了他们。“我是舰长,”帕克生气地说,“你是谁?胆敢如此放肆?”

                  “我是祖玛,筠连国防部的特工,奉命监视你执行‘秘密计划’。并且在你不再有用的时候杀掉你。”帕克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问:“你奉谁的命令?”“我奉德约部长的命令。老糊涂,你上当了,从一开始你就上当了。”“上当?”帕克吼声如雷,“这么说,是你们做局,把我变成了你们的罪恶工具?”“你终于清醒了。好吧,让你死个明白。告诉你,你是我们物色执行‘秘密计划’的最佳人选,为了让你就范,德约部长设计了对你农场的袭击,而向你的妻子的脑袋开最后一枪的,正是本人。”

                  帕克犹如大梦初醒,他悔恨、懊恼,他恨不得将眼前这个魔鬼撕成两半,恨不得将德约碎尸万段!就在他俩说话的当口,皮蓬已一步步地挪近了祖玛。只听他一声怒喝,似猛虎下山朝祖玛猛扑过去。

                  祖玛的消声手枪吐出一团火花,皮蓬应声倒下。帕克趁机冲上,一击铁砂掌将祖玛的手枪打落,接着一个“佛山无影脚”将祖玛踢翻,他抡起拳头狂揍祖玛的头。祖玛脸上的皮肉裂开,眉骨破碎。帕克并不罢休,揪住祖玛的头发,用他那树干一样粗壮的手臂,把祖玛的头往甲板上猛撞,直至祖玛的头被捣成肉浆。这时的帕克,已不再是一个丧失理智和良心的疯子,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疾步登上升降机,进入炮塔,喝令里面的炮手停止一切射击。

                  “为什么?”“这是命令。我们全都上当受骗了,这次袭击是一个错误,一个根本的错误。”他再次回到弹药舱,将倒在地上的皮蓬的身体翻平,查验伤口。皮蓬的左肋被子弹击中,“必须把皮蓬救出去。”帕克心想。之前,瓦尔纳颇费了一些周折,才找到了上主甲板的出入口,突然得见天日,两眼睁不开,他只好稍稍站定,适应令他难受的强光,不过,他还是成功扔掉了3枚“灭绝弹头”。他赶紧返回,然后,双手紧紧地抱住装有6枚“灭绝弹头”的口袋,又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四面都在射击,子弹“嗖嗖”横飞。瓦尔纳一心要把弹头扔进河里,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结果,他被流弹击中头部,他带着6枚“灭绝弹头”坠入了通天河里。

                  帕克预感这条船终将会被强大的进攻火力炸成碎片,于是决定给皮蓬找一件救生衣穿上,然后将他扔进河里。他的目光停留在祖玛的尸体上。他动手剥下祖玛身上的救生衣,给皮蓬套上,拉开二氧化碳气瓶的拴绳,救生衣“咝咝”地鼓胀起来。这时,他从祖玛纽扣迸裂的地方,看见里面有一条尼龙带,紧紧缠裹住祖玛的胸部。一种纯属莫名的好奇,驱使帕克撕开了祖玛的衣襟,他解开一个小搭扣,尼龙带松脱,露出两个圆包,“啊,是文胸!”过了好一会儿,帕克才回过神来------杀人不眨眼的间谍祖玛,竟然是个变性人!

                  夜郎的陆战队员看见帕克抱着一个人出来,用绳子将其缓慢放入河中,他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然后,帕克开始摇动一件白衬衣。“他宣布投降!”陆战队长肯定地说。“不能相信!”夜郎总统断然否定,“立即消灭入侵敌人,摧毁1号炮塔!”总统下了决定性的命令。一架米格战斗机从空中突兀而下,一枚制导飞弹锁定目标、飞向1号炮塔。

                  站在炮塔附近的帕克目睹着导弹飞来,他的脸色变白了。一个明知自己要死的人本无畏惧可言,然而,帕克的心中却充满了恐惧,因为炮塔内的那枚“灭绝生物体速死弹”已被装入了炮膛。帕克还来不及消除这个罪孽,就被一团火焰吞没了。炮塔内的炮手们当然知道导弹将死神带给他们。他们本来在执行帕克的命令,将炮膛内的那枚“灭绝炮弹”立即退出来。不巧的是,填装炮弹的机器故障无法排除。在临死前的极度恐惧中,一个炮手无意中按下了“射击”按钮。就在导弹砸向炮塔前的瞬间,“灭绝生物体速死弹”被射向了空中。

                  于是,在晴朗的首都晨空的450米高空,一朵绯红的降落伞花绽开了。躲在地下的总统及其阁僚们通过天眼监控视频看见了这一幕,他们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北面吹来一阵风,把降落伞带向总统府方向。士兵们和群众,都伸手指点空中,他们议论纷纷,神情惊奇,全然不知他们将在极短的时间内死于非命。地下室的气氛一片死寂,总统两眼发红,贾巴尔双手抱头哭丧道:“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圆点接近了“灭绝生物体弹”。人们终于看清,那是先前出现过的那架直升机。直升机钻进了闪闪发光的红色降落伞,这一个惊险的动作令所有仰头的目击者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有十多秒,炮弹就会把生物病毒洒向人间。直升机被炮弹拖着往下坠。斯皮尔把操纵杆拉到上升位置,猛踩油门,高度计的指针在350米处晃动。“升上去!升上去!”斯皮尔祈求道,他的额头汗流成溪,万幸,直升机终于缓缓上升......

                  皮蓬被陆战队的巡逻警戒艇救上去的时候,正值“波塞冬号”被导弹击中爆炸起火。“现在情况如何?”皮蓬问巡逻艇指挥官。“一架傻瓜直升机把‘波塞冬’发射的最后一发带降落伞的炮弹挂住了。现在,这架直升机正朝大海飞呢。”皮蓬吁了口气,如释重负,整个人瘫软如面团......

                  600米!直升机猛地上翘,巨大的引力使炮弹象巨大的钟摆一样朝后猛甩,靠自身的重量挣断了降落伞绳索,掉了下去。“甩脱了!”斯皮尔狂喜地大叫。他的目光紧随炮弹,直至它与波涛翻卷的大海融为一体。可怕的生物病菌被埋葬在大海深不可测的博大怀抱里。另外9枚被瓦尔纳扔进通天河里的“灭绝生物体速死弹”,当天就被军方打捞起来,埋葬于万米深的海沟。

                  就在夜郎首都陷入战火之际,筠连的德约部长却在他的办公室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听着交响乐《Victory》。他在等待祖玛发回胜利的电讯,然后开始“秘密计划”的下一步,一个只在他的脑海中算计得清楚的步骤------趁机发动推翻筠连现任政府的军事政变。他相信,当国际社会得知筠连现任总理参与了“秘密计划”,一个强大的国际包围圈就会立即形成。届时,德约吊民伐罪,师出有名,国家政权则成了他的囊中物。

                  这时,门开了,齐得隆东强像幽灵一样飘进来。“怎么,这家伙的脸色有些发白。是情况不好?”德约的脑袋滴溜溜地转,却不料齐得隆东强的手枪已对准了他的眉心,一声枪响,德约的脑袋开花。待卫兵们冲进办公室,他们刚好看见齐得隆东强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一阵急促的电话响起,夜郎总统抓起话筒听到:“报告,医院宣布:巴特勒上将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终于卸下了可怕的负担。”总统自语。“现在的问题是,如何消除国内舆论对整个事件的追查。”贾巴尔说,“还有国际舆论。假如他们知道了夜郎国曾试验过如此可怕的生物武器……”他不再说下去,而在场的每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对,”总统困乏地点头同意,他打着呵欠道:“大家拿个方案出来。”贾巴尔汇报:“不能让任何病菌的痕迹留下,把维新岛从地图上抹掉!”“不行,”国务卿马上反驳,“因为只有进行一次核轰炸才能达到这个目的,这样,世界舆论就会更加猛烈地谴责夜郎国。”夜郎的官僚们几番叽叽喳喳之后,终于,总统站起来不耐烦地说道:“就这样定了。祈求老天宽恕,我是历史上第二个下令施行核轰炸的总统。”

                  维新岛其实仅是一个小小的环礁,它只高出波光粼粼的海面2米左右,在1700万平方公里的洋面上显得很孤单。小岛满目荒凉,几株腐烂的椰子树已被台风刮成树桩。岛的最高处,博士威灵顿及其助手们的惨白的骸骨躺在凹凸不平的岛礁上,骷髅的眼眶朝天,仿佛在呼唤苍天。雷雨云被晚霞镀上一层金边。一枚核导弹从空中落下,蓝白色的光辉照亮了周围几百公里的海面。

                  一个巨大的火球吞噬了环礁,耀眼的色彩从桔黄渐次变成粉红,最后化为深紫色。冲击波带着天崩地裂般的巨响向四周扩散,抹平了汹涌的海面。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直升入3500米的高空,缓缓向西漂移。维新岛消失了。海涛发了怒,激起更加狂暴的巨浪以示反抗。

                  一个月后,有两个人伫立海岸边,沉没许久的皮蓬唏嘘不已,他身旁的斯皮尔庆幸道:“在黄色的阿尔法星球上,‘灭绝生物体速死弹’不在了,速死病菌不在了!”皮蓬对着大海说:“人还在,人的贪婪、抱怨、痴迷、傲慢、多疑之心还在,不正见之心还在,盗杀之心还在,称霸阴谋还在,窃国大盗还在,人类生化灭绝自己、核灭绝自己的危险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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