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七 逼让福州
胡进思看完信,笑道:“让福州?你们大蜀皇上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先前不得志才想到你大蜀,如今我已平地青云,再掌重权,还理你何用。
王昭远显然已料到,“胡大人想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哈哈,我过河又没用你们的桥,哪来的恩义。”胡进思大笑道。
“若不是我们皇上给你的建议,你怎会有今天。”王昭远冷冷道。
胡进思并不买账,“即使没那建议,我也会选择钱弘倧。”
王昭远笑了笑,道:“胡大人的信在我这,若交于吴越王,不知会发生什么?”
胡进思目露凶光,心中暗自计较。
“胡大人可以杀我,但信将马上到水丘大人手上。”王昭远毫不畏惧。
“哈哈,开个玩笑,玩笑而已。”胡进思态度大变。水丘昭券以公正无私出名,是吴越赫赫有名的正人君子。信到了钱弘倧手上,或可糊弄过去。但到了水丘昭券手上,恐没那么容易过关。
王昭远笑道:“胡大人这个玩笑开得有点大,差点要了自己的命。”
胡进思拿定主意,“好,我便进谏大王让福州。”
“不。”王昭远道,“胡大人要进谏不让福州。”
“为何?”胡进思纳闷。
王昭远淡淡道:“我们皇上的决定,不用跟你解释,你照办便是。三日后,胡大人再谏让福州。”
胡进思猜不出此中含义,点头道:“好吧,我听命便是。”
“我们皇上还让我给大人带来些小玩意。”王昭远从怀中掏出一袋的珍珠玛瑙。
“哈哈,客气,客气。”胡进思双目散发贪婪的光。
“让福州?可笑!”钱弘倧将信扔地,不屑道。
水丘昭券捡起,看后道:“大蜀野心勃勃,近两年势头迅猛,灭汉、夺泉漳,不能小觑。大王还是看完后再行商议。”
“有什么好商议的?”胡进思插嘴道,“福州是我吴越千辛万苦夺来的,大蜀虽然实力强劲,咱也不能惧怕,拱手相让。”
钱弘倧本不喜欢胡思进,只因他在杭州势力颇强,在自己登位过程中出了大力,方才提拔为统军使。“递上来。”
“他竟然说若不让,便会抢夺,真是强盗。”钱弘倧边看边道。
内衙指挥使何承训道:“应速往福州调遣援兵。”
水丘昭券摇头道:“前次为保福州已派去援兵,并留守在那。只怕福州是个无底洞,去了回不来。”
“水丘大人此言差矣。”胡思进好像非常坚定,“福州是我吴越国土,必须派援兵与敌决战,让大蜀晓得我们不是好惹的。”
对,我把援兵全派出去,杭州成了你的天下,我便可以任你摆布。钱弘倧可不想这样,征求水丘昭券的意见,“水丘大人,可否令福州鲍修让先行坚守,再根据情况行事?”
“如此最好。”水丘昭券同意道。
情况变化得很快,第二日便有快马从福州而来,鲍修让署名,“蜀军两万余攻我福州,我等可否与敌一战。”
两万人就来恐吓我?福州有我三万多吴越精锐呢。大蜀,让你瞧瞧厉害。钱弘倧与几名重臣商议后,马上回复:“可以一战。”
快马还未离开杭州,便被拦住,因为又有快马从福州而来。“城下又出现蜀军,不下两万,我等可否与敌战?”鲍修让、张筠,赵承泰三人联合署名。
来不及停歇,继续商议。最后钱弘倧回复:“坚守不出。”
信使正准备出殿,福州快马又到。“又有蜀军到达福州,不下两万,我等可否坚守待援?”
三个两万是六万,倍于我军。钱弘倧渴求地望着最信赖的几位大臣,希望找到答案。
水丘昭券皱眉沉思。大王年少,初登王位,应尽快扬名立威,方能让群臣心服。若不战,会被认为懦弱;若战,胜倒也罢,败则再难立威。好难选择。
“应速派援兵与敌决一死战。”何承训保持昨日态度。
胡进思低头故装思考,不吭声。因为大蜀让他明日才可以提出让福州。
钱弘倧年少气盛,想趁此机会扬名立万,让国人瞧瞧自己的能耐。站起来道:“马上调我吴越五万精兵支援福州,我还就不信了。”
“不可。”水丘昭券忙阻拦,“暂不说从哪调兵还需商讨,便是派去了,万一失败,便再也难以收拾。”
“那到底怎么办?”钱弘倧一屁股坐回椅上。
怎么办?好办。这不福州快马又到。“蜀军已困福州,带信之箭入城。”
钱弘倧忙打开那布,上写:三日不退出福州,将攻。
还有三日时间,可以好好考虑。不对,这一来一去就得花两日,只有一天时间啊。
“还是让大家好好斟酌,明日再议吧。”水丘昭券也想不出两全之策,建议道。
钱弘倧也很累,马上同意。
第二日,吴越群臣皆到,争吵声也更大。钱弘倧在他们眼里就一小娃。
争来争去也没个结果。是战还是和?是让福州还是派援军?两派都无法说服对方。
何承训一如既往地坚持派援兵与蜀决战福州。水丘昭券昨夜仍旧没想到稳妥的办法,只好不语。胡进思想说话却知道未到时间,他已将昨晚那封信上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信自是王昭远送来的。
钱弘倧坐不住了。虽比已故兄长小了好几岁,但学到不少英武果断的性格。“别再争了,争下去蜀军便会退了吗?”
大殿内霎时寂静。
“大蜀欺我年幼,便想诈我福州。我决定亲率六万人马,与福州将士齐心协力,里应外合,让大蜀从此惧怕我吴越,不敢欺我。”钱弘倧朗声道。
“大王万不可意气用事。”水丘昭券大惊阻拦。
钱弘倧本以为会得到一致拥护,谁知第一个站出来的竟是自己最信任的人。问道:“为何?”
为何?这还用说吗?你走了,杭州不乱才怪。即使胜了,也未必能回到杭州,更别说万一败了呢。立你为王,本就招来无数忌恨,巴不得你败呢,你怎知你的人马中没有二心的人呢?这些只能在心里想,不能说,水丘昭券很焦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回答。
“水丘大人说的是,大王万不可意气用事。”胡进思开口。
水丘昭券对此人向来不感冒,没想到今日竟同意自己的想法,很是意外。
钱弘倧更是生气。前日还说要派援兵,近日便又阻拦,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好,给你个下马威:“阻拦本王者,杀!”
众臣皆惊。这小娃好生厉害!
“大王。”水丘昭券也没想到钱弘倧会如此固执。
水丘昭券是个君子,不会让你杀我的。胡进思胸有成竹,“那就请大王在我说完后杀我吧。”
众人更惊。胡进思的形象一向是奸獠贪婪,今日怎成了耿直忠臣,以死进谏?
“大王初登王位,却贸然离开杭州,窥探王座者必趁机夺位,怎可亲征?”胡进思大义凛然道,“六万人马的调集需要时间,粮草准备需要时间,行军需要时间。大王仓促举兵,即使到了福州,又怎能与大蜀对抗?”
水丘昭券竟有些佩服胡进思的大胆,不住点头。
钱弘倧到底年轻,被两个反问问得面红耳赤,语气软了许多。“那应该如何?”
“让福州。”胡进思不假思索地道。
这三个字激起万重浪。群臣纷纷痛骂胡进思的胆小懦弱,尤以何承训嗓门最高。
钱弘倧不说话,水丘昭券只好摆手让大家禁声:“听胡大人说完。”
胡进思伸出仨手指道:“战有三弊,让有三利。若战,援兵无法近日到达,损兵折将,伤我军威;若战,敌强我弱,福州难保,得不偿失;若战,即使胜,也必伤亡惨重,又需增兵福州,劳命伤财。”
“让的三利呢?”水丘昭券急切地问道。
“让福州,福州兵将无损,可置于边境,待机再夺;让福州,是我吴越不愿战火重燃,伤及百姓,体现大王仁德;福州本就不属我吴越,用他人之物显现我吴越的大度,让天下人赞叹大王的胸怀,何乐而不为?”胡思进道。
钱弘倧低头不语。
水丘昭券不住点头,“胡大人说的好。”
胡思进摇头叹道:“臣已说完,大王可以杀我了!”
钱弘倧刚才不过是气话,这时不禁一愣。
“胡大人仗义直言,是我等楷模,何来的杀呢。”水丘昭券替钱弘倧解围道。然后转向吴越王,“臣赞同胡大人所说,让福州。”
钱弘倧很聪明,将心中对胡思进的不满压住,笑道:“哈哈,我不过想试试胡大人的忠诚,没想到大家竟当真了。胡大人,本王不但不杀你,还重重有赏。”
“吾王英明!”胡进思连忙谢恩。心中暗道,你个小屁孩的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我吗?若不是水丘昭券,恐怕早就要了我的脑袋。
钱弘倧继续道:“虽然让福州,但也要让大蜀知道非我吴越怕他。胡大人,你便为使节去趟福州吧。”
胡进思慌忙摇头,“臣思钝语拙,恐难完成使命,臣谏水丘大人前去。水丘大人乃我吴越第一君子,一来可在大蜀面前扬大王赫赫威名,二来可在天下人面前树我吴越正义形象。”我才不想与大蜀有所关联,落人口实呢。
“臣愿往福州。”水丘昭券并不推辞。说实话,别人去,他还真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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