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登岳阳楼
岳阳楼共三层,沿梯而上,有些空荡苍凉,壁上偶有些残诗断句也已含糊不清。游人也寥寥无几。上了第三层,才见得几位书生与那年长的先生在那指手画脚,谈古论今。还有十来位士兵可能闲得无聊也来附庸风雅一下,只是他们却堆坐在一旁,中间有酒有肉,大声喧哗嬉闹,有些不合时宜。
凭栏俯瞰,洞庭湖尽收眼底。水面烟波浩淼,苍苍茫茫。
极目远眺,远山尽衔,大江尽吞,浩浩荡荡,横无际涯。
只是灰暗云层遮住了阳光的普照,阴霾笼罩,重重抑郁添满胸膛。战火的硝烟随风而来,似乎还夹杂着生命的哀号和悲痛的哭泣,让人愁云难散。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孟昶情不禁大声吟诵起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千古名句。
可能是觉得仍难以抒怀,孟昶再一次声调提高吟诵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先生和学生停止了争论,士兵们也停止了饮酒和吵闹,品味着。这句话浅显易懂,能让任何阶层的人回味。
那先生带着学生走过来,对孟昶拱手道:“好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公子的气魄与气节令老朽仰慕,敢问公子名讳。”
孟昶这才想起范仲淹乃北宋人,那篇《岳阳楼记》的出世还得等一百来年。范老爷子,实在对不住了。你放心,他日重修岳阳楼,我一定将这句名言刻在这里,让天下人瞻仰,聊表敬意。
孟昶拱手还礼道:“晚辈唐想,随叔叔做生意路过此地,来一瞻岳阳楼风采。刚偶得此句,能得前辈赞赏,不胜荣幸。”
唐伯护仔细看了看这先生,惊道:“原来是拓跋大学士,失敬失敬。侄儿,这位便是十八学士之首拓跋恒大学士。快快见过。”唐伯护前些年押货至长沙,游玩时朋友曾远远介绍过几位楚中名人,而这拓跋恒本就是鲜卑后裔,长相与汉族有异,故印象深刻。
孟昶连忙道:“久仰先生大名,学生真是班门弄斧。”
拓跋恒叹道:“别提什么大学士,老朽现在只是个荒野闲人罢了。公子抱负如此广大,老朽只能仰望,怎能是班门弄斧。”
王昭远在旁道:“前辈为人正直,愤慨上书劝谏减免赋税,只可惜文昭王不仅不听忠言,还因怒将前辈贬平民,终生不召见。实在可惜。”王昭远就是管理情报工作的,对楚国的大事很是清楚。文昭王就是楚王马希范。
这件事发生没多久,楚境外知道的人并不多。拓跋恒问道:“各位是何方人氏?”
唐伯护答道:“蜀中唐门,运些货物到长沙。”
“没想到老朽的这点朽事竟也传到了巴蜀,惭愧惭愧。”拓跋恒摇头而叹。
“此言差矣。”孟昶也是此时才知道这事,跟着恭维道,“先生的大名如雷贯耳,仗义直言,不畏强暴,此等壮士之举,可称为‘烈’。”
“原来是拓跋大学士,我等乃静江军中兵卒,参见大学士。”那些士兵听得他的名字,连忙来拜见。不多不少,正好十位。
“免了吧。”拓跋恒摆手道。
其中一人道:“大学士为民请愿,实在让我等粗人佩服。在下周行逢,这些都是我的弟兄。若以后用得着我们的,大学士尽管吩咐。”
“静江军怎会到了岳州?”拓跋恒疑惑地问道。静江军是楚国最精锐的部队,也是楚王马希范的嫡系。
周行逢回答道:“大王准备与荆南交战,我等只是先头,后续部队正在向此汇集。”
拓跋恒又一次摇头,“足寒伤心,民怨伤国。百姓本就对苛捐杂税怨声载道,国家重病缠身。如今却要以病弱之躯挑起战事,于民于国皆不利。各位告辞,老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马王辛苦创下的基业毁于一旦,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再次劝谏。”老人家行动倒很利索,一说完便带着学生离开了岳阳楼,赶往长沙。
“在下蜀中唐想,好奇地问下,各位聚在此处不知为何?”孟昶问周行逢等人。
“在下王逵。”“在下潘叔嗣。”“在下张文表。”几位兵卒纷纷报上名号。
这十人中周行逢的交际能力最好,又是他答道:“我十人同在军中,意气相投,有意结义。我等虽大字不识,却也知道岳阳楼的名气,呵呵,便借机来此结义,沾些灵气。”
孟昶笑道:“原来是结义。你们是十人,这是岳阳楼,不如你们就叫‘岳阳十兄弟’吧。”
十人听后大喜,周行逢感谢道:“公子刚才那句很有味道,如今随口就帮我们起了名号,我十人遇到公子真是三生有幸。”这十人中也就周行逢略识几个字,有些谋略,其余九人全是标准的武夫。
“哈哈,三生有幸谈不上。我见各位威武雄壮,器宇轩昂,都是成大事之人。还望将来有幸遇到,给在下行个方便。”反正他们也不懂那些成语,孟昶不管合不合适,乱用起来。
周行逢笑道:“我等只是士兵,公子却如此看得起,实在担当不起。公子才是人中龙凤,将来还望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孟昶大笑道,“给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诸位兄弟,告辞。”
“保重。”“岳阳十兄弟”齐道。
孟昶等人一走,王逵便道:“二弟,他不过个做生意的,何必那么客气。”王逵排行老大。
周行逢望着孟昶下楼的方向道:“我看绝非那么简单。就凭他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怎么看都不象个富家纨绔子弟。另外你们注意他身后那挎刀三人没?”
“个个威猛,目光敏锐,面带戾气,似乎都是久经杀场。”老四张文表道。
周行逢点头道:“确实如此。这等人物只能在其身后伺候,这公子自是非同凡响。我们都是无名之辈,若想成番大事业,应多交结些豪杰人物。”
王逵笑道:“二弟你就是我的智囊,我们的军师,大家听你的就是。”
这十人均来自社会的最下层,以前不是普通种地农民,就是爱打架闹事的混混。当时军中十分流行一些人凑一起结义为兄弟,免得受他人欺负。战场无情,相互也好有个帮衬。他们十人结义的本意也是如此。
可有了周行逢,变得就不太一样。因为他有着更高的追求目标,他想在这乱世中有所作为。
“马希范不会见拓跋恒,恐怕他此去长沙将无所作为。”出了岳阳楼,王昭远对孟昶道。
孟昶点头同意,“对我们还是用处大大的。另外周行逢这几人也要进入我们的视野。”
“他们只是些普通的兵卒,有这个必要吗?”王昭远不屑地道。
孟昶道:“昭远,真正成大事的人往往都是从最底层做起的。我看得出这周行逢可堪大用,他也一直在寻找和等待机会。我想很快我们就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王昭远应道:“三弟说的是,我这就安排。看他们的结义,我又想起了大哥,已好久没有他的消息。”
孟昶也跟着怀念起柴荣。他的怀念充满了矛盾,既希望柴荣早日成为一代名主,又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从岳州用了不到一天功夫就到了长沙,河岸边时常看见有军队向岳州进发,还有不少大小战船也在驶往洞庭湖。马希范是个自以为是,刚愎自用的家伙,看来他已决意拿下荆南。
长沙城是楚的中心,城墙高耸坚固,护城河宽而深。进入城中,各类建筑富丽堂皇,街道上人潮拥挤,繁华昌盛,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马希范也算是个有文化有大脑的君王,可惜没用对地方,在这虚假繁荣的背后早已千疮百孔。
“比我们成都还要好呢!”唐糖惊喜道。
马依诺有些自豪地道:“妹妹喜欢就留在这吧。”
唐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才不呢,我们成都将来肯定比这好。”
唐伯护看了眼走在最前面的孟昶道:“肯定,因为我们有个好皇上。”
唐糖道:“好什么啊,我都没看出来。”
马依诺的脚步变得缓慢沉重,许多往事涌上心头。
一行人正兴高采烈地逛着长沙繁华的街道,突然前方人群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特别是妇女姑娘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唐糖快步上前两步问孟昶,“他们这是怎么了?”
这场面再熟悉不过了。孟昶答道:“肯定是哪家的恶霸少爷来了,看见漂亮的女人就抢,所以他们要跑。”
“依诺姐,咱们快藏起来。”唐糖回头喊道。
“呵呵,糖妹妹,人家现在是男的。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个漂亮姑娘,你惨了!”孟昶笑道。
马依诺上前道:“妹妹别怕,有他在呢!”她所指的当然是孟昶。有孟昶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孟昶显然不这么想,“这又不是我的地盘,糖妹妹你还是躲一下吧。”
“就知道你靠不住。”唐糖一噘嘴,“我才不躲呢,谁敢欺负我,我就打他个全身是刺。”暴雨梨花针就在她怀中,发出去,对方绝对满身是刺。
孟昶错了。没有恶霸没有少爷,一群和尚尼姑大摇大摆地走在大街中央,毫无顾忌,好不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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