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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我见过你们这些人。你们把我折腾来折腾去,不知要搞什么名堂?”“没有什么名堂,”他极为自信而又礼貌地对比安说,“你想看看今天早晨的官媒报纸吗?”为了打发时间,比安点头同意了。时间流逝,那个警察终于进来说,卫健部长约见比安的时刻到了。经过一扇通向两边的门,进入卫健部的院落。沿着铺有红地毯的路,比安被带到了一间拥有现代设备的会客间。部长坐在桌子后边,桌上放着鲜花,墙上有儿童游戏的照片。他见比安扫视了一下照片,就说:“这是些残疾的孩子,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是善良、有趣的。”他招呼比安坐下,然后递过一个好像是装纸烟的盒子,比安谢绝了。

                  “哦,你不抽烟的。”部长说着,坐下来态度严肃地翻阅比安的卷宗。他是一个肥胖的老头,挺着大肚子,一张黝黑的面孔,他翻了几页卷宗。“这些日子你感觉身体怎样?”他身子向后靠,摆弄着手指头,透过眼镜注视着比安。他的直觉地意识到,这个部长的问话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不怀好意的动机。于是,他谨慎地回答:“我的身体很结实。”部长用冷峻的眼睛看着比安说:“上个月你的医学测验不太好,你的智商下降了8,肌肉的反应差,心脏跳动出现异常的征兆。整个人体测验表明,你感到不自在。”“我并没有感到不自在。”

                  “这可是精确的科学测验得出的结论,你的感觉是不确切的。这个结论是由一个专家组精确核对测验以后作出的,你不能不相信科学。”

                  他的谈话听起来满有道理,似乎无懈可击。比安转过话锋,问:“我可以提问题吗?”“当然可以,我能替你做任何事情。”“为什么今天凌晨,我就被警察吵醒,用枪押着我来到这里?你该明白,我是具有合法身份的公民。”“是这样的吗?”部长的声音毫无感情,他慢慢抽出一支熊猫香烟点燃了它,悠闲地将烟雾吐向天花板,问道:“你是否经常去想那些从来不会发生的事?”“不,从来不!我告诉你的是活生生的事实,而不是什么想象或幻觉!”比安说。“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坐在这里就是证据,两小时前我还关在警察局的牢房里。”

                  比安看着部长,他不说话,看不出他是默认了此事,还是在暗自构思别的鬼点子。部长换了一个话题说:“比安先生,我要是你,我就要放弃给那些宣扬自由、爱、和平的报社充当特约撰稿人,我为你感到可惜。”

                  “你如此说,难道这样就导致了我身体状况的恶化?”比安问。“是的,有些征兆在早期阶段很难被人察觉,但如果你继续按这种方式生活,长此下去,将会给你带来致命的后果!比安先生,我为你担心,老实说,非常担心!”“我自己没有这样想。”“这正是令人担心之处!你自己不知道身体正面临危险。因此,为了安全起见,我为你安排了紧急的检查,马上就做。好了,我很高兴这次短暂的谈话。以后你如果再想见到我,任何时候都可以。只需挂个电话,我的秘书将安排约见时间。”部长抬起手,向站在门口的警察发出了一个暗号。

                  警察把比安交给一个护士,带他进入一个小房间,叫比安脱光了衣服,取下手腕上的表,然后进入所谓的检查室。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叫他坐在椅子上,取来一个像车轮样的器械,从后边固定在他的头上,他很快地昏迷过去。当比安从床上醒过来时,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是一片白蒙蒙的浓雾,什么东西也看不清楚。他伸出手指,放在眼前,只看到浓雾中点点暗影。他大吃一惊,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很好。”一个人在他旁边说道,“你逐渐会习惯的,请安静地躺一会儿。”比安听从了这个忠告,但疑团却在心中汹涌澎湃。

                  一会儿,他感到两扇微小的窗子在雾中打开,逐渐变大,变得清晰起来。

                  他看见了房间、墙、床的栏杆、门以及涂有柔和色料的天花板,但它们都非常小,好像是从倒拿着的望远镜的一端看出来的,显得遥远而清晰。接着,这两扇窗子逐渐变大,使视野扩大,房间中的一切物体,逐渐恢复到原来一样的大小。他感到有件东西架在鼻梁上。有人说道:“刚才我给你戴上了一副眼镜。”比安偏转头,看见一个人坐在自己旁边,穿着白大褂,耳上戴着一个助听器。“可是我根本不需要眼镜。”比安抗议说。“你过去不需要,而现在需要它了。因为你的眼球已被取走,换上了人工的晶状体。没有眼镜,你看东西会很困难。”“什么?这一切是为什么?”比安极度愤怒。“请不要激动,激动只会给你增加痛苦,愤怒是无能的表现,这一切,是为了使你摆脱痛苦。”

                  比安气得浑身颤抖,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今天从凌晨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想起了同卫健部长的谈话,一定是他干的勾当。“部长已经和你谈了。”这位穿白大褂的人继续说,“你有一种不好的习惯,总想去过问不该你管的事。你应该知道,言多必失。人出生后几年一直在学说话,而后几十年却要学会住嘴。除非你是警察当局的人,否则你就不该乱管闲事。”

                  “你是说在报上发表文章,批评执政当局的错误是乱管闲事?由于我关心群众的利益,你们就给我挖了眼睛,配了眼镜?”

                  “我只是一个医生,我按照命令行事。据我所知,这种眼镜只能使用一段时期,到时你如要换配眼镜,你必须得到卫健部的准许。”“若是这样,那我得十分小心,不要过早弄坏这副眼镜。”比安恨恨地说。

                  “恐怕由不得你。这种眼镜是用特殊材料做成的,无论你如何精心保养,经过一定的时间它就会自动失效,你不想换眼镜也必须换!”“一个可怕而讨厌的发明!”“不能怪罪这个发明。起初,这位发明人发现这种眼镜没有什么用处,就主动放弃了。可是后来有官员发现了它,给它派上了用场。”他解释说。“顺便说说,你以前在外边是否看到过有些人戴着这种眼镜和助听装置?”他接着问比安。“是的,看到过许多人,但当时我没有在意。”“他们跟你一样,并不是先天性的视力和听力有病的人,是当局强加给他们的。”“他们为什么不提出控诉?”比安问。

                  “谈何容易!只要他们稍有举动,马上就会丢掉工作,连吃饭、居住都成问题,甚至性命也将受到威胁。所以,他们不得不忍气吞声地接受当局的控制,打发可怜的日子。”“他们难道不能团结起来,推翻这种统治?”“要知道,当局的统治是建立在极权控制及告密等基础上的,每一人都跟这种统治有牵连,人们摆脱不了这个庞大而严密的蜘蛛网的控制。”

                  比安望着这位医生,心里逐渐对他产生了好感,因为他能直率地道出本来不该他说的话。“你的这番谈话,使我感到惊异,你竟对我说了这些话。”“没什么值得奇怪的。”他说,“你不正是大名鼎鼎的比安教授吗?你不正是经常给很有社会影响的报社撰写文章的比安吗?”

                  “正是,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由于职务上的原因知道你的。”比安沉默下来,心里对他的话作出评价。“他是敌人?还是朋友?”比安犹豫不定,猛然看见了医生也戴着助听器,他心里一亮。“你刚才谈到一些关于助听器的事?”比安问。“是的,当局除了摘掉一些人的眼球外,还挖去另一些人的耳膜,改用人造的耳膜代替,以实现他们的控制。”他说,“我的耳膜,在五年前就被摘去了。我原是三甲医院里的医生,他们逼迫我为当局工作,成为今天的军医。”比安同情地点点头,表示理解他的心情。“我这里保存着许多被挖眼摘耳的人的档案,他们都按这种方式动了手术。我从我的同事那里,还知道更多的情况。”他说。

                  “这一点我很感兴趣。”比安立即恳求他,“我看看这些名单,好吗?”“好。”他说,“但我没有带到这里来。你如果能抽空到我家里来,你将看到想要看的东西。”“太好了,但没有危险吗?”比安问。“要冒很大的风险。”“这种冒险,我认为值得。”“我同意,我们得抓紧时间。警察很快就要来了,不久就会释放你。我把我的住址写在纸上,藏在你的衣服里,小心被警察发现。”“用不着写在纸上,我能用脑袋记住你的姓名和地址,这样更保险些。”“你记不住了,他们已对你进行了电击处理,你的记忆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要破坏你的永久性记忆,使以后不能指控他们在这里所干的卑鄙勾当。”比安听从他的意见,收藏好了他写的纸条。果然,一会儿,警察就来了,通知比安可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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