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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暗中却有成千上万的一些亮点飞舞其间。那都是火星虫,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它们在森林里的腐殖质土中,从卵孵化成虫。当光明时刻来临的时候,它们就好像接到使命召唤一般,全都爬了出来,扇动着还没长全的双翅,飞上高空,寻找配偶。看过去。到处都是金光闪闪一片。这亮光对于萨克森人来说曾只是一种美丽的观赏物,但是现在他们需要杀死它们。

                  因为它们为查理曼人夜航照亮,而且飞得那么低,兴高采烈毫无顾忌。勃朗特举起一支梭镖。很多萨克森人都会花整天的时间来设网套、陷阱之类的东西。勃朗特觉得这些都不实际,对付不了萤火虫,它们并不是普通的飞行猎物。但她自己也想投掷一支梭镖去击落一只萤火虫,然后,把尖锐的牙齿咬进它的肉里去。黑夜在她身边低吟,她尽情吮吸着来自土地、生长、腐蚀、雨露、血液和挣扎的气息。地球上特有的温润夹杂在一股清风中扑面而来,洗涤着她的皮毛。她知道同伴们的行踪,一部分是看到了他们若隐若现的影子,有些则只是听到他们掠过树丛的声响。其实他们并没有很紧密地呆在一个大群里,但都会保持在彼此听力所及的范围里,这样,不管是谁先发现萤火虫,吹声口哨就能通知大家。

                  勃朗特和她的同伴们的距离要比别人远点。因为其他人都怕她头上戴着的那个小东西发出的光会让自己暴露。勃朗特觉得这不可能,因为那只是很微弱很微弱的一点蓝光而已。那个叫安娜的人给她很丰厚的报酬,条件就是只要安娜要求,她就要戴上那个奇怪的东西,然后和她交流自己的所见所闻。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感觉到有一些东西传给安娜了,好像梦被盗走了,不过比梦要真实。虽然从安娜那里接收到的东西有时会对寻猎活动有点影响,甚至对今晚的大型寻猎也有影响,但勃朗特觉得还是值得的。她对安娜还是有所保留的,不过那是因为安娜先隐瞒她的,而且这并不是她从背上那个发光的东西得知的。因为她发现了有一只萤火虫也背负着一个那种发光体,在和某个人进行感应交流。科学家,对于勃朗特的族人和扎里曼人之间的争端表示中立,勃朗特并没对此表示不满。聪明的她很快就推测出,科学家会隐瞒同时和两个部落族人的亲密关系。如果安娜期盼今天晚上和她进行感应交流的话,那么另外有人也同样期盼与一只萤火虫的交流。如果可以把那萤火虫打下来,那肯定很有趣。勃朗特如果能边飞翔边在众多亮点间找出一束微弱的光,那她就肯定能发现一整群的敌人了。她想稍作休息,于是就降到陆地上,开始疾跑起来。她在寻猎。

                  安娜一直被乡愁困扰着,尽管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她至今都还没寻找到,因为地壳板块的移动。Longlongago,她的父母触犯惹怒了政府,本来要进教育感化所。政府通知他们,只要他们愿意代表国家坐上宇宙飞船到月球上去,那么他们就可以不用进教化院,这根本就是不算选择的选择。但是,她的父亲后来告诉她,很具讽刺意味的是,当他苏醒过来时,他发现所有给他判刑的人都不在人世间了,没有人记得他曾经犯过什么“罪”。事实上,那个政府、那帮政客,恰似过眼云烟,已经不复存在了。一年后,安娜的父母又被遣送回地球。他们充分利用条件谋生存,他们两人都是医生,因此很受欢迎。按照地球上的标准,他们可以算是小康家庭了,并且声望极高。地球上的人口数那时已经在法律控制下处于稳定,多出来的人口就涌至一些适合居住的地方,同时,那儿的环境也遭受肆意破坏。后来人口老龄化严重,为了平衡生育不足,夫妻可以生八个小孩。安娜就是在那个时代出生的。

                  安娜自己都认为她过了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同时还是一个享受高度文明的童年。因为在她心里几乎汇集了所有的人类文明。后来工业、AI高度发展,富裕的家庭都能拥有高科技的设备。她的父母充分利用这些设备,来缓解忧愁,他们没想过他们的儿女们年轻的心灵会因此受到什么样的冲击。安娜是在大量的鲜活亮丽的影子下成长起来的:包括布达拉宫的哈达,浇“铁花”的春节,在金色大厅享受音乐盛宴,交响乐《Victory》、黑人爵士乐《ReturntoForever》、钢琴曲《阿拉伯风》回荡于耳。还有其他很多地球上的盛事的再现。后来,柯伊伯带生物军团侵占了地球,安娜也被作为样本掳掠,柯伊伯带生物想要拿她和另一个样本------比安,做实验,再后来,安娜跟着比安流浪宇宙……

                  现在,安娜有时会想,是否因为萨克森人在故事里常是轻盈、聪明的,还是神奇的化身,所以她才选择进入这个研究领域。比安带着贝娜齐尔.布托出了门。安娜站着,看着他们两人远去。猛地,她感到房间很压抑,她似乎都快透不过气来了。本来她给房间安上窗帘、挂上壁画还有其他装饰品,想让房间亮起来。但是现在,房间里却全是实验器材。她很讨厌杂乱,但是,比安却不以为意。忽然,她有一个问题冒出来------“他还在乎我吗?在乎到什么程度?”当然,和他结婚的时候他们是很相爱的,但是那时她也就意识到和他结婚会有很多便利之处。而且,通常结婚的夫妇比单身的人更受欢迎。因为大众的说法是,成家的人会比单身的人更不容易分心。之前,她已经为了生孩子的事和比安吵过好几次了。社会伦理的压力、舆论、暗示,还有人由于尴尬而故意转移话题,都在迫使他们快点生小孩。在人口控制范围内,保持基因库数目也很重要的。当然,后来,他们生下了儿子梅尔维尔。比安理所当然地认为妻子应该管好家、整理好家庭事务,甚至当好比安的“解语花”,而他则该继续实验下去。

                  当比安跟贝娜齐尔.布托散步回来时,安娜提醒自己:“即便他和她调过情了,也不要责备他了。男人都喜欢新鲜,那是性的需求,说到底就是喜欢嫩春活!”她这几天经常发脾气,甚至完全变成了一个泼妇,直到比安受不了咆哮着走出家门,或是抓过一瓶五粮液猛灌。他并不是一个坏男人,虽然在有些方面轻率疏忽,可总还是好的,在本质上,他是一个好人。然而,安娜感到自己的脸开始火辣辣的,忍不住做了个手势想挥去记忆。可是记忆还是来了,她回想起昨天的事。从勃朗特那儿得知后,她就想要搜集一些会发光的昆虫的幼体标本。迄今为止,人类只知道成虫大约每年成群地飞上来几次。如果这个对德岛的居民很重要,那么她就有必要深究下去。她先自己观察,然后再号召生物学家、生态学家以及化学家参与进来。她问摩尼博士要到哪里找标本,摩尼说他可以和她一起去。他说:“我早就该想到这个了,这些虫子以腐殖质为生,应该会影响植物的生长。”

                  在德岛研究站附近,湿润的土壤太稀有了。他们赶了数公里路到了一个湖泊。走路其实不难,因为树都枝繁叶茂的,地上的矮草不怎么长。他们脚印所到之处都很松软,茂密的树木在头顶,如同大华盖一般。光线透过树叶枝丫,穿过弥漫的雾气和香气,在地上留下斑斑点点。偶尔有什么小飞虫掠过,仿佛古筝被拨动的声音,只是看不到演奏者。“真好啊!”过了一会,摩尼说道。他看着安娜,不再往前走了。她注意到金发的他英俊潇洒、光彩照人。她赶紧提醒自己,他很年轻,差不多要比她小三十岁。可是他却很成熟、体贴,很有教养,是一个男子汉。“是的。”她脱口而出,“如果我能像你那样欣赏这些就好了!”她急忙说:“但我并不为自己感到遗憾。在这里,我的确可以感受到美。感受到魅力,感受到自由。我们能回到地球是很幸运的。”她想笑出声来掩饰一下,便接着说道。“那我该为萨克森人做点什么呢?”

                  “你热爱这一切。是吧?”摩尼郑重地问道,她点了点头。这时,他触碰了一下她的手臂说:“安娜,我知道你的内心充满了爱。”她努力想从他眼中看清自己:身材迷人,秀发披肩,其中有几缕白发,鼻子高挺,水汪汪的眼睛,皮肤白皙。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整容的痕迹,至少安娜自己看不出。摩尼虽然是单身汉,但是像他那么英俊的人,他可以和拥有一线城市户口里的女孩去约会,然后和她们通过五维立体视觉器保持联系。他根本不需要这么不顾一切,他不该对安娜着迷。她也不应该回应的。事实上,她在婚前婚后有过一些男人,但她从不在德岛研究站和别的男人来往,因为在同一个地方会有太多的复杂关系,她相信:“兔子不吃窝边草”。如果比安和其他女人有什么绯闻的话,她自己也会发疯的。更怕的是,如果摩尼不仅仅是想和她玩玩而已,这样后果就更不堪设想了。“你看!”她说着,躲开他的碰触。用手指着一个包着种子的果球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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