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一品香(下)
富贵如约来到一楼大厅的角落,墨迪早等候在那里。
酒过三巡之后,陌生的感觉一扫而光,二人早已兄弟相称了。
富贵虽介绍自己是鸱夷子皮来此为妻子寻医,但做为太湖一幕的亲历者和实施者,墨迪太清楚不过了。
他一脸微笑和真诚,一边劝酒一边说道:“鸱老弟,看你不似越国本地人士,如何流落至此?”
富贵借着酒劲,早想倒倒心中的苦水了,可敢把事情原委和盘托出,只好有真有假的顺水推舟。
他说道:“墨兄弟,你是不知,我原本齐国人士,自幼父母双亡,遭豪强欺辱,只好背井离乡,四处漂泊。后历经种种遇到现在的妻子,谁只被歹人相害,迷瞎双眼。无奈间听说此处有位神医叫东郭的,能医百病,便来一访。”
墨迪听来“歹人”二字分外刺耳,其实那毒丸的解药就揣在自己怀中,他一定会治好西施的眼睛的,不过那个时候就是这二人分离的时刻,他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快感。
墨迪并没有把这种喜悦表现出来,也装做一副可怜的样子说道:“鸱老弟,我们真是景遇相同啊,可谓同是天涯沦落人。”
说着他举起酒杯一饮残酒,将桌子拍的震天响。
张富贵不知是计,义薄云天的拿起酒坛一口气灌了许多。
富贵拍下墨迪问道:“大哥,你在此处做些什么营生?”
这些话到勾起墨迪些豪情,他说道:“我也就是做些小买卖,龙困浅滩哪!”
富贵来了兴趣,问道:“那大哥有何前途呢?”
墨迪看看这瓮中之鳖,嘿嘿一笑道:“如今乱世,正是无利不起早的时候。”
富贵近日在研究《致富奇书》,其中商道篇讲,“行商要为大道,所谓大道就是求信求义为本,做事时,每利必趋,以点滴为始,汇溪成江,汇江成海。而为商又要广博,能舍则进,高瞻远瞩,审时度势,综天地万化于一得一失,方可兼通兼得。”此时他虽不知何为大道,但诸如每利必趋,一得一失的字面意思到理解的通,正想用于实践,正好身边还有王亥的几件破烂古董,便动了蝇头小利的念头。便连连点头,说道:“大哥的利字,一语道破天机啊,只是现在苦无机会啊。”
墨迪暗笑,“臭小子,你就是我眼前的机会,有了你和西施,我的下半辈子可不愁了。”
他假装赞许的说道:“兄弟,真是兄弟啊!我在这会稽城积攒了不少人脉,只是苦无大本钱,要不非垄断这通衢之地不可。”
富贵一听这人脉,顿时来了精神。只怪他生来就被古董所迫,一心也如现代那苏富比和佳士得拍出的青花瓷器一般,要捞得个天价本钱,忙将墨迪肩膀一搭,低声说道:“我手里到有件奇货,值老钱了,就靠兄弟引见个买主。”
墨迪听罢,心中不禁一颤,“都说这范蠡是当今第一正人君子,难不成如今虎落平原,受不得苦,也动了西子的歹念?”
富贵一心推销那个“金算子”,又加酒劲,那里看的出墨迪的心思,只见他一时不语,以为在盘算如何分脏,忙拍拍胸脯道:“我们一见如故,自当是哥们兄弟了,若卖了那东西,五五分帐。”
听了这话,墨迪心中稍宽,东西自然不是人,原来是要倒腾古董。遇到这种二百五,不如照单全收,榨他个干净,便不禁不慢的斟杯酒,浅酌一口道:“原来是件玩物,我与这会稽的富翁各个相熟,他们都是一掷千金的主,改天我与兄弟引见引见,也让他们开开眼。”
张富贵于这陌生之地,遇见如此关心冷暖、豪情仗义的人,自然恨不得将心都掏了出去,一时两人话语投机,推杯换盏,兴奋的一塌糊涂。
楼上一直盯着事态发展的郑旦有些担心,既怕墨迪喝多了言语有失,又怕他耽误了后边的好事,刚才她分明看到文种趾高气昂的在一群人陪伴下进了包厢。
她不得不下楼来收拾残局。
走到墨迪面前,她装做生气的样子揪起他的耳朵来怒道:“还不回家,这都什么时候了!”
然后轻微的一个眼色使过,墨迪心领神会。
墨迪连忙装做害怕的样子说道:“兄弟,我老婆来了,改日我们再会,我就住在这酒楼的三层。”
富贵自然被蒙在鼓里,心里发笑,“我看他好端端一条汉子,竟也是耙耳朵,真是河东狮吼难防啊。”
两相告别,张富贵也就飘然辞去。
……
在最豪华的雅间里,一堆衣着鲜丽的男男女女围绕着一个老者恭谦逢迎,用尽阿谀拍马之能。
起先的一位尖耳猴腮,举起一杯酒,脸快要贴到老者的脚后跟了,他面部夸张,极具表现力的说道:“文相国文滔武略,不愧是我越国的再造之人啊,小可代表在座的诸位您提携的门生故吏敬老相国一杯,祝大人福如东海,寿与天齐……您随意,我全干!”
老者听的飘飘然,随口抿了一下自己杯中之酒,说道:“呵呵,东郭先生太抬举老夫了,惭愧啊。”老者顿了顿身,接着说道:“对了,老东啊,你上次为我开的那帖回春延延散功效不错啊,连逸姜都夸我老当益壮啊!”
尖耳猴腮之人嘻嘻一笑,挡不住的得宠之态,惺惺的说道:“文老相国请放心,小可还有更神的药,改日送到府上。”
在座的诸位纷纷举杯,殷情的说道:“恭祝老相国老当益壮!”
一旁做陪的诸位婀娜美人也各展所能,施媚献身,将两坨肥肉挤了上来。
客套过后,大家开始步入正题。
东郭先生说道:“相国,昨日之事,大势所趋,还请您三思啊。当今时机,当断必断,否则悔之晚矣啊。”
文种装做发标道:“东郭,你我也是至交,我也就不为难你了,当今大王英武圣明,诸国豪杰无出其右,我们做臣子的怎么能做那些谋逆的事情呢?不必多言!”
东郭心里可是亮堂的很,自从昨晚自己一番话后,文种明显的眼睛里闪烁出前所未有的光泽来,他环顾左右,示意了一下,然后双膝跪地,轻声呼喊道:“主公文治武功,当救万民于水火啊。”
在座的死党也纷纷跪地,痛哭流涕的说道:“请主公伐逆正位,顺应天道啊。”
文种毕竟是老谋深算,扶起大家:“今日我们大家只是把酒言欢,共叙旧情,莫在谈这些事了。”
说着抽出配剑,恶狠狠的瞪着大家:“如果谁再乱言,休怪我不客气!”
东郭先生觉得此处也不是说事的地方,方才只是试下文种的反映,看来只要再晓之利害的话,大事可成了。就阻住大家,继续喝酒寻乐。
笑语欢言又响成一片。
雅间之外,一男一女隔者门缝正窥探着包房里的一切。
二人正是墨迪与郑旦。
墨迪掐了一下郑旦弹指欲破的胸脯低声说道:“老婆,你果真料事如神,这老家伙居然要……真是不要老命了。”
郑旦抖了抖身上的两只兔子,一双杏眼勾住墨迪的魂儿说道:“你真不怕我跟老头儿走了?”
墨迪咬咬牙,嘴里蹦出几个字道:“我相信你!”
……
“嘎——”
包房的门被打开了。
一个削肩蛇腰,惊艳异常的身影闪了进来。
在座的男女都在一瞬间停滞了。男的喘着粗气,身体里自然的升腾起一股热流;女的则低身自叹,孔雀见了凤凰。
文种捋着花白的胡子,色迷迷的端详的许久,失声说道:“你….你是郑……你没有死?”
郑旦摆弄着身姿,靠近文种。一丝奇异的暗香便冲入鼻孔,游走于周身,激起浑身沸腾的鲜血。
她望着痴迷的文种,风情万种的宛然一笑,说道:“相国安好?”
文种就差鼻血四溅了,连声说道:“好的很!好的很!只是不见姑娘,想…想的要紧啊。”
郑旦心灵深处深深的厌恶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糟老头子,她甚至能从文种极不顺畅的呼吸中听到一种垂死的挣扎,但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便假意迎奉上去……
宴会剩下的时间已经淡然无味了,文种醉翁之意已不在酒了,而周围的跳梁小宠们也各怀心事。
宴会罢,文老相国如愿的搂着投怀送报的美女走上酒楼的第三层,那佝偻的背影,蹒跚的步履似乎在证明着这个大红大紫一时的风云人物即将离开历史的舞台。
在上房里,老头嘶哑的粗喘了几声,便悄无声息了。
注:鸱夷子皮,范蠡曾用名,鸱发“吃”音,鸱鸺猫头鹰的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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