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宁柠是没那么急着答应配合人工智能的计划的。

她总想着，除了大规模的屠杀外，是不是还能想出其他办法。

万一有办法呢，又能实现资源合理分配，又不用死那么多人，自己还能完成任务，三全其美。

可突然冒出个庄园守门人，让她有了危机感。

不能等了。

宁柠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再等下去，可能就要出现不可挽回的后果。

那个梦，就是她心里的投影。

梦里的身体，自动做出决定。

120亿人，到8亿人。

这是她的潜意识。

梦里的内心，不同意这个计划，这是她的道德枷锁。

为了任务，为了自己的世界，她愿意，打开枷锁，放弃道德，将那个世界的110多亿人牺牲掉，换自己世界人类的一线生机。

这一觉，宁柠没再做梦。

醒来后，依旧没有庄园守门人的消息，她安心去了门后。

再次跟人工智能连接上时，宁柠心里已经不感觉沉重了。

人工智能告诉她，她已经完成了近一半。

宁柠说：“嗯，知道的，我这也能看得见进度。”

第二天，任务时间再次暂停，进度下降到16%。

第三天，5%。

第四天，宁柠内心十分平静地坐在地上，等。

“任务进度更新，请查看。”——4%

“任务进度更新，请查看。”——3%

“任务进度更新，请查看。”——2%

“任务进度更新，请查看。”——1%

“部长女士，我这边全部结束了，感谢你的配合。”

“我没有配合你什么。”宁柠回答。

“不，你帮助我摧毁了人类反抗军的控制区域，并且，没有阻挡我后续的计划。这个世界会越变越好的。”

宁柠耳朵里听着人工智能的声音，眼睛盯着任务面板。

进度一直维持在1%，没有动。

“你说，你那边全部结束了？”宁柠轻声问。

“是啊，全都结束了。接下来，我会将幸存者集中起来，分配资源。哦，对了，还有你那边我无法连接到的人，还要麻烦你送到城外，我会有交通工具将他们带走，感谢。”

“可是，我这边进度，还有1%。”宁柠有些茫然。

哪来的这1%。

1%很暧昧。

既不能代表世界会变糟，1%的进度约等于没有。

可也不能代表世界完全脱离了毁灭的危机。

就像庞大程序，明明知道有个小小bug。

不影响现在的运行，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影响后续运行。

人工智能听到她说的话，也开始疯狂运算。

它在计算，这个世界，那1%毁灭可能的威胁来自于哪里。

“没有，女士，我计算不出来。人类会发展得很好，世界不会迎来毁灭。”

人工智能少见地迷茫。

它无法计算出，可它也不会怀疑宁柠的判断。

它知道，给宁柠以支持的是远高于这个世界的文明。

他们更精准，计算能力远强于自己。

因此，宁柠说有，那就是有。

人工智能为此继续计算，筛选，加强全世界范围内的警卫级别。

两个小时后，宁柠听到通讯器传来声音：“我检查不出任何问题。”

宁柠看着城市里的幸存者被飞行器接走，桃乐茜的尸体也在其中，人工智能答应宁柠会好好安葬她。

宁柠一屁股坐在地上：“我想，我或许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人工智能：“请讲。”

宁柠：“人类按照你的安排，被分配资源，从事各个领域的研究。你期待他们会让世界变得更好。那么我想请问，是你在让这个世界改变，还是人类在让这个世界改变呢？”

人工智能：“是人类。我只是提供给他们资源。”

宁柠：“他们只是在完成你的安排。你知道你跟人类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人工智能：“我没有情感。”

宁柠：“不，你没有情感，但当你足够强大，你可以模拟出情感。比如，你想让这个世界改变的更好，想要完成目的，也可以算是一种情感。”

人工智能：“那是什么。”

宁柠：“创造力。你的强大来自于你的计算能力。你依照所承载的数据，计算每个人的动因，计算事情的发展方向，按照计算好的结果，选取最优，然后去执行。在人类的世界里，这个叫做经验，可你没有创造力。”

人工智能：“创造力，不是创造新事物的能力吗？”

宁柠：“那是制造力。创造力来源于想象力。人类可以发展，是因为他们敢于想象。古代的时候，人类看见鸟在飞，自己幻想可以变成鸟，几千年后，他们创造出飞行器。他们想象自己可以长生不老，就去炼丹，结果误打误撞制造出了火药。他们敢于想象，凭空想象出不存在的东西，然后去创造。而你不行。你只能让你所了解的东西发展得更好，并不能创造出新的东西。”

人工智能：“你说得有道理。我的计算能力，加上人类的创造力，我们在一起，会让世界变得更好。”

宁柠：“不会。你的经验，只会让人类失去创造力。”

人工智能：“为什么这么说？”

宁柠：“如果有个人突然在观察夜空的时候，看见某颗星星很亮，他认为自己爱人就在那颗星星上，所以想要投身宇航事业，终生愿望就是到那颗星星上去见他的爱人。而去那颗星星，在你的计算里是完全不可能的，你会允许吗？”

人工智能：“人类死亡后，不会出现在外星球上，这是没有意义的，浪费资源。他的能力可以用在其他方面。”

宁柠：“可你要知道，在我的世界里，我们的祖先对于月球兴趣，就是源于一个传说故事，说月亮上住了个漂亮的女神仙，她还有个会捣药的兔子。他们通过观察月亮的盈缺，察觉到了潮汐的变化，进而发现原来是月亮围着地球转，地球自己也在转动。而在你的世界里，因为你不了解，就会阻止这种想象力的扩散。”

人工智能：“可人类死亡后，不会出现在其他星球。”

它很固执。

宁柠否定它：“你。是人类告诉你，人死亡后，不会出现在其他星球。你的见识，源于人类的灌输。可你怎么知道，得出这个结论的那群人一定是对的呢？说不准人死亡后，灵魂真的会出现在外星球。”

人工智能：“人类死亡后，不会有灵魂。”

宁柠：“这个结论，也是人类告诉你的。你怎么知道，人类死亡后，就一定不会有灵魂呢？”

人工智能这次没再反驳。

宁柠：“你很强大，你是人类的智慧结晶，可你代表过去。你无法看见人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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