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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调教小金凤


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老龙放水。

  正月里,吴家沟的女人,是不动针线不浆洗衣服的,家里攒的一堆脏衣服,要到二月二,才肯拿出来清洗。

  上午,三个儿媳妇装了三大盆脏衣服,打算到村东水沟里清洗。

  村东水沟里有泉眼,不光水清,还四季恒温,冬天在那里洗衣服,也不冰手,吴家沟的娘儿们,都愿到那儿去洗衣服。

  女人聚集一块儿,少不得东家长,西家短的传瞎话,那里自然就成了吴家沟的是非之地。

  嫁到吴家沟后,老海怪媳妇,只去那里洗过一次衣服。

  那里的娘儿们,总愿向她打听她们家里的事儿,而她家的事,她又总觉得难以说出口,这样,去了一次之后,她就再也不去了。平日衣服脏了,她就在家里洗。

  今儿个见三个儿媳妇,要去那里洗衣服,老海怪媳妇,心里不乐意,嘴上却不便直说,只是冲着儿媳妇们说了句,“那边人太多了,倷要是想去,就得天不亮去,这会儿去了,还得挨号,到中午还不一定能挨上呢,倒不如叫老三挑几担水来家,在家里把水温热了洗,一样好。”

  “家里不宽敞,洗不干净,不如到那里去洗。”老二媳妇不会听话儿,看不破婆婆的心思,直耿耿地说道。

  本来就是洗几件衣服嘛,老大老三媳妇,也没在意婆婆的话,听了老二媳妇的鼓动,端起洗衣盆,和老二媳妇一块儿去了。

  果然,东街水沟里,这会儿挤满了人,有十几个娘儿们,围着泉水边,坐在洗衣石后,一起一伏地在石板上搓洗衣服,不时用棒棰,棰打着石砧上的衣服。

  一群娘儿们,手忙着,嘴也不闲着,东家长,西家短,讲讲个没完。

  正在洗衣服的女人身后,还站了十几个排号的女人。站着的,和坐着的女人,一唱一和,你来我往地说笑着,不时发出鸭子嬉水似的笑声。

  远处还有一拨女人,正端着洗衣盆往这里赶来,看这会儿人太多,有的回去了,有些却过来凑热闹。

  老海怪家三个新媳妇,在水边站了一会儿,见一时半会儿排不上,怕回家太晚,婆婆会不高兴,老大老三媳妇,就有回去的意思。

  老二媳妇却不然,她怕回家洗完衣服后,婆婆又会给她分派别的活儿,再说这里人多,有说有笑的,觉得挺有意思,见两个妯娌要回去,她坚持说这里水好,回家洗衣服不习惯。

  老大老三媳妇见拧不过她,二人便扔下她,转身回去了。

  回到家里,老大老三媳妇,正要从水缸里往盆里舀水,婆婆忙劝说道,“别用冷水洗,先烧一锅热水,够倷俩用的。倷现在的身子金贵,别凉着了,将来老了,会找上病的。”

  说着,见老二媳妇还没回来,顺口问道,“老二家的呢?”

  “二嫂说,在家里洗衣服,不习惯,她还在河边等着呢。”老三媳妇说。

  得知老二媳妇还留在东街水沟那边,老海怪媳妇猜出,她是在躲滑儿,心里便对老二媳妇生出几分不满。

  两个媳妇温了水,开始在大洗衣盆里洗衣服。

  约摸一个时辰,衣服就洗完了,晾晒在院子里的晒衣绳上。

  看婆婆这会儿已经开始生火做午饭,便赶紧过去帮着忙活。

  今天是二月二,当然要吃煎饼。煎饼昨天已经烙好,现成的,只热一下就行。

  婆媳三人把饭放进锅里,烧了一个开儿,看看时候还早,婆婆就让老大媳妇拿簸箕,撮来一簸箕花生种,三个人坐到炕上,开始剥花生。

  待一簸箕花生剥出来,老海怪爷儿仨儿就从地里回来了。老海怪媳妇就和两个儿媳妇,往桌子上端饭端菜。

  吃饭的时候,不见了老二媳妇,老海怪望着老三媳妇,问道,“倷二嫂呢?”

  “洗衣服去了。”老三媳妇应声道。

  老海怪往窗外望了一眼,说道,“刚才我进院里时,看院子里晾着衣服呢。”

  “哦,那是我和俺大嫂洗的,”老三媳妇说,“俺二嫂到东街水沟那儿去洗衣服了,还没回来呢。”

  老海怪一向讨厌老娘儿们闲着没事,乱串门子,更是看不惯,到东街水沟那里洗衣服的那些娘儿们,没事成天在那里嚼舌头。早年媳妇和女儿去了那里一次,回来就和他闹别扭,逼着要他杀年猪。

  老海怪一直都在怀疑,他们吴家的坏名声,差不多就是那帮在水沟边洗衣服的老娘儿们,给嚼舌头嚼出去的。

  刚刚听说老二媳妇到那里去洗衣服了,心里先是生出几分不快,吱唔道,“家里洗不开了?”

  当听老三媳妇问道,“用不用等俺二嫂回来,再吃饭?”

  老海怪气乎乎地说了一声,“等她干什么?她又不是老人。”

  说完,抓过一个煎饼,吃了起来。

  吃过晌饭,老大老三媳妇开始收拾碗筷,把炕桌搬了下去。

  老三媳妇把锅叉重新放到锅里,打算把老二媳妇的午饭,放进锅里温着。正这功夫,老大媳妇在她腰间捅了一下。

  老三媳妇回过头去,见大嫂往院子里指了指,示意她往外看。

  老三媳往院子瞅了一眼,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家里正在发生什么事。

  老三媳妇看见,院子里的晒衣绳下,放了一盆刚洗过的衣服,显然是老二媳从河边端回来的。

  “怎么回事儿?”老三媳妇问道,“这么说,二嫂已经回来了,怎么不过来吃晌饭呀?”

  “不知道。”老大媳妇一脸惊疑,看着老三媳妇,摇头说道。

  二人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老二媳妇从屋里出来晾衣服,估计老二媳妇,准是遇上了什么事儿了。

  又等了一会儿,还不见老二媳妇出来,老大媳妇说道,“咱俩过去看看吧。”

  说着,妯娌二人出了屋,往老二屋里走。

  到了老二屋里,见老二媳妇躺在炕上,头上蒙着被子,把两个妯娌吓了一跳,以为她病了。

  二人小心地走上前去,老三媳妇轻声问道,“二嫂,你怎么啦?”

  见老二媳妇并不搭理她,停了会儿,又问道,“你身上不舒服吗?”

  不料老二媳妇听了这话,突然像遭了电击,掀开被子,一轱辘从炕上爬起来,瞪着一只独眼儿,冲着老三媳妇吼道,“我怎么不舒服啦?好好的一个人,平白没事,你就来咒我?你嫌他们老吴家人欺负我还不够呀?平白的,你也来往伤口上撒盐!”

  老三媳妇一片好心来问她,不想反倒没来由,遭了老二媳妇的一通呛白,心里委屈得直想哭,涨红了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老大媳妇看不过眼,赶紧上前劝老二媳妇道,“老二家的,你今儿个这是怎么啦?我和老三家的,看你这么晚还不回家来吃饭,以为你遇上什么事了呢。

  ”这不,俺俩见你把衣服端回来了,也不晾晒,心里放心不下,俺俩就寻思,过来看看你,谁知你劈头就来了这么一套,你可真冤枉了老三家的。”

  “看个鸡巴毛呀!”见大嫂过来劝说,老二媳妇又冲着大嫂开了腔,“横竖  倷  都是他们吴家的人上人,值钱,俺是个人下人,泥巴块儿一个,不值钱,该死该活的,有什么大不了的?用得着假惺惺地来看吗?”

  说完,又扯过被子蒙到头上,躺下了。

  一通不着边际的数落,老大媳妇也被噎住了,心里气得翻江倒海。二人不尴不尬地站了一会儿,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老二家的今儿个是怎么啦?”出了老二屋子,老大媳妇问老三媳妇道,“早晨,咱一块儿去洗衣服时,还好好的,怎么洗完衣服,忽啦  吧就变成这样了,翻脸不认人了。”

  “大嫂,”老三媳妇低声说道,“会不会是咱们俩,没留下来陪她一块儿,在东街水沟里洗衣服,让她挑上了?”

  “至于吗?”老大媳妇说,“就为这点小事,使性子,那不成小孩儿了吗?再说了,她骂咱俩时,说咱俩是人上人,值钱,她是人下人,不值钱,这又是什么意思?”

  经大嫂一点拨,老三媳妇恍然明白过来,低声说,“我知道为什么了,大嫂。”

  “为什么?”老大媳妇问。

  “我猜,二嫂是因为当初订亲时,咱婆家下彩礼的事。”老三媳妇说。

  “彩礼?”老大媳也有些觉悟,她清楚,当初订亲时,家里为了多弄点钱,回来还债,曾经给她明码标价:一百块大洋,少一分也不成。

  一提起这事,老大媳妇就像自己有了什么短处,让人家攥在手里,闭上了嘴巴,不再吱声。

  而老三媳妇呢,当初订亲时,家里也提过离谱的要价,二百块现大洋,最后,硬生生逼着婆家送了过去,才成全了她和丈夫。

  如今这事让老二媳妇拎了出来,便也觉得有些抬不起头来,也闭了嘴巴,不再说什么了。

  老二媳妇一早出去洗衣服,到了晌午还不回家吃饭,婆婆也觉着有些不对路。

  刚才老大老三媳妇收拾过碗筷,又听她俩在外屋嘀咕着什么,嘀咕了一会儿,又出去了,老海怪媳妇就有些心惊,疑心是不是老二媳妇出了什么事了?也不跟丈夫商量,起身下炕,趿着鞋,到了外屋。

  看见老大老三媳妇这会儿,从老二屋里出来,二人嘀嘀咕咕地往上屋走,再看院子里的晒衣绳下,放着一铜盆刚洗过的衣服,婆婆便猜出,老二媳妇已经回来了。

  老二媳妇既然回到家里,为什么不晾晒洗过的衣服呢?也不到上屋来吃饭,躲到自己屋里干什么?

  再看看老大老三媳妇的脸色,明显露出被冤枉过的委屈和无奈,老海怪媳妇心里咯噔一下,差不多也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见老大老三媳妇进来,脱口问了一句,“老二家的,怎么了?回家不晾衣服,也不吃饭。”

  听婆婆问话,老大老三媳妇,迷惑眼对迷惑眼,难过人对难过人,相互望了望,吱吾了一会儿,老三媳妇才嗫嚅道,“二嫂不知跟谁治气呢,在炕上躺着。”

  “治气?”婆婆吃了一惊,抬脚出了门,边走边问道,“她跟谁治气呀?家里谁惹着她了?准是在东街河沟里,听见谁乱嚼咱家的舌头,她听了风,就是雨,回家来奓翅儿了,这成亲才几天呀?她就敢这样!不懂事的老赶子。

  “一早,我就劝倷,别到东街去洗衣服,倷偏不听,那是什么地方呀?是个惹事生非的窝儿,怎么样?去了一趟,她就这样了。”

  婆婆捎带着老大老三媳妇,一块儿数落起来,说得老大老三媳妇,心里一阵慌乱。

  到了老二屋里,老海怪媳妇见老二媳妇头上蒙着被,躺在炕上怄气,便没好气地训斥道,“老二家的,你这是怎么回事呀?回家不晒衣服,也不吃饭,这演的是哪一出呀?你听到什么了?你倒是说出来,谁挑唆你这样的?”

  老二媳妇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气,听婆婆进来说出这话,气鼓鼓地从炕上爬起来,瞪着眼睛,和婆婆吵闹道,“还用人家挑唆呀?倷家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倷自个儿心里不清楚呀?”

  听老二媳妇没头没脑地说出难听的话来,老海怪媳妇真的动起火儿来,提高了嗓门儿,大声呵斥道,“混蛋!你才过门儿几天?就这么少教起来,敢骂起婆家了!你给我说清楚,俺家怎么缺德了?今儿个你要是说不清楚,我绝饶不了你!”

  老二媳妇觉得,刚才的话,骂得有点过了头,见婆婆真的动了肝火,稍稍收敛了一些,委屈地流着眼泪,诉起苦来,“妈,这事儿,你还用俺来说清楚呀?你自个儿心里,还不明明白白的?还用我来说呀!”

  “你不用叫我妈!”老海怪媳妇瞪着眼睛,冲老二媳妇吼道,“你刚过门儿才几天?你就敢奓翅儿骂婆婆,还反了你了!你给我说清楚  ,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这个家里,有你没我,有我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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