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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怪事


正当老海怪心情渐入佳境,家里发生了一桩怪事,破坏了老海怪的好心情。

  家里的老母狗大黄生崽儿了。

  瘦得皮包骨头的大黄,生崽时,已无力站起身子,躺在院子里,吃力地分娩出五只幼崽。

  老海怪从地里回家,看到大黄正在生崽,心里挺高兴。走过去仔细一看,心里咯噔一下,吃了一惊。大黄产下的,不是正常的狗崽,而是五只小怪物。

  小怪物刚出生时,像一包肉团子,等大黄用舌头舔破肉团的包衣,里面就露出一只血肉模糊的小怪物。

  小怪物活像一团鲜肉,蠕动着在地上爬动,却因太娇弱,往往爬不上一步,就摔下身子。五只小怪物的脑袋,活像刚出生的婴儿,脚爪也像人的手脚,臀部却分明生着一条长尾巴。

  老海怪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冷气,冲着屋里喊道,“爹!快来看,大黄下的什么东西?”

  父亲闻声从屋里走出,正在痛苦中的大黄,见了老主人过来,呲牙朝老主人吼着,眼里露出剧烈的恐惧。

  “爹,你看,大黄下的是什么东西?”老海怪指着地上的五只小怪物问道。

  老海怪一句话,把父亲唬得头上冒出冷汗,怔怔地盯着地上的五只小怪物,看了一会儿,喃喃道,“人老了下蛆,马老了下驹。大黄老了。”父亲说话时,眼睛却不敢和儿子的目光相碰。

  老海怪从父亲躲闪的眼神儿中,似乎感悟到了什么。联想到回家后,看见大黄每当见到父亲时,都恐惧得浑身发抖,不停地冲着主人吼叫,再看看眼前父亲额头上冒的冷汗,老海怪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父亲产生了从未有过的鄙视,也不说话,大步流星地走到牛圈边,操起镐把,虎虎地回到大黄身前,抡起镐把,一声风响,大黄立时脑浆崩裂。

  老海怪还觉得不解气,抬起脚,一脚一个,踩死了地上的五只小怪物。

  父亲被儿子的残暴,惊得后背直冒冷气,强作镇静,嘴里喃喃道,“这是何苦呢?”

  老海怪讨厌父亲,不理会父亲在一旁絮叨,拿来一条麻袋,装上大黄和五只小怪物,扛起镐头,拎着麻袋,到自己家地头儿的一棵刺槐下,挖了个坑,埋了大黄和五只小怪物。

  父亲看出,儿子似乎已经觉察出什么,先自在儿子面前落了威,此后便不敢在儿子面前拿大,忙的时候,到地里帮儿子干点什么,闲的时候,就在家中给儿子做饭。爷儿俩闷声不响地过活着。

  多亏老海怪精心照料,家里两头犍子,很快上了膘,拉车耕地,都有了力气,毛尖也开始发亮。

  老海怪平日整天不得闲,或者在地里锄草,或者给庄稼追肥。

  这一年老天开眼,雨热同期。到了秋天,老海怪家的庄稼,都有了不错的收成。

  收了秋,老海怪在自家场院,光大豆就打出十五石。刨除自家留下用来榨油、磨面、作种的,老海怪往会上的粮公所拉了两车,卖了四十多块大洋。

  吴家沟无人不夸老海怪能干,会过日子,比他爹强。就连那些平日看不起吴家的人,这会儿也给老海怪好脸色看了。

  刘老三得知老海怪家的大豆卖了不少钱,当天晚上就来到老海怪家,进门就乐呵呵地问道,“怎么样?发了吧!海怪,三大爷说的对吧?春天时,我就说了,今年你种大豆,保管能收,怎么样?这回发了吧!”

  老海怪父亲见刘老三进了门,心里颇觉为难,他知道,刘老三是为欠债的事来的。

  可今年家里的收成,差不多是儿子一个人挣来的,这会儿让儿子拿钱替爹还债,这话他说不出口;想要把这心思和刘老三说说吧,这会儿家里,又确实有钱。有钱,还不还债,这话也不好说。

  左右为难之际,只好尴尬地强作笑脸,王顾左右而言它,和刘老三搭讪道,“可不吗,三哥是什么人?是咱这一带有名的老把式,三哥说的话,那还有错?今年可是多亏了三哥的帮衬。”

  说着,亲自给刘老三让了烟,让刘老三炕上坐。

  “拉鸡巴倒吧。”见吴家男主先开了口,说些不痛不痒不中用的话,刘老三不耐烦起来,哼了一声,接过烟,装上一袋,擦火点着,狠吸了几口,用拇指把烟锅里凸起的烟烬摁了下去,这才抬眼望着老海怪父亲说道,“我说老大呀,你真得跟倷家海怪好好学学,你看海怪,今年才多大?就知道正经过日子,眼面前,咱这吴沟,谁不夸赞倷家海怪是个好孩子?

  “再看看你,哪像个当爹的样儿?多亏海怪回来了,要不然,今年这会儿,你还不得要饭住花子房呀?”

  刘老三几句话,噎得老海怪父亲喘不匀气儿,腆着脸讪讪干笑着。

  老海怪猜出,刘老三是惦着春天里借他家大豆种的事,所以才会这么粗声大气地,来他家里数落父亲,脸上便也有些抹不开。

  不等刘老三说到事儿上,抢先开口说,“三大爷,春天里借你大豆种时,我说过,上了秋,要还你三斗大豆种,这些,我都留出来了,这两天卖粮去了,没得空儿,明儿个我就给你送过去。”

  “不忙,不忙!”刘老三忙拦着说,“海怪,你做事,三大爷放心;倷爹做事,三大爷心里就没底了。”

  刘老三话外带音,拿话敲打吴家父子。

  老海怪父亲的心里,明镜儿似的,只因为钱是儿子挣的,他做不了主,也就不敢上前兜揽,揣着明白装糊涂,在一旁不打鸣,不下蛋的,不和刘老三搭腔,腆着脸皮,没事似的坐在炕沿边抽烟。

  老海怪也忘记了,春天里回家后,父亲曾和他提起过,向刘老三借钱的事,还以为刘老三今儿个来,就是为了开导父亲呢,这会儿也不明就里,不去搭腔。

  眼看吴家这父子俩都不兜揽,刘老三也抹不开面子,怕直截了当提起还债的事,会伤了两家的和气,便放下话头儿,闷着抽烟。抽了一会儿,又唠些闲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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