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握紧了赵平安的手，她说：“我还想起了很多之前的记忆。”

  “我不是个好人。”

  “我的最后一个孩子，是个男孩，他们给他起名叫做富贵。”

  “但是富贵很小的时候，就从摇篮里掉下来，摔死了。”

  “我发了疯，把那个女人的耳朵咬了下来，拿着砖头砸烂了她的头。”

  “村里的那些畜生，就把我杀了，我的尸体被丢到了枯井之中，井下，全是尸骨，有我的孩子，也有别人的孩子。”

  “我的灵魂，应该游荡了很久很久，才找到了一条路。”

  “后来我成为了诡异，我养育着小小的虫子，但是我太弱小了，我没办法保护我和我的孩子们。”

  “那个时候，他找到了我，他说，他会保护我们的。”

  “所以，我成为了妈妈。”

  妈妈低声讲述着这一切。

  “然后，我有了两个女儿。”

  “但是这里的生活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爸爸总是离开家，他并不在意家里发生了什么，他只想杀掉那些玩家。”

  “姐姐呢，她似乎讨厌所有人，她只对性有兴趣，剩下的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之中，做自己的事情。”

  “妹妹很可爱，但是，她和我的孩子不一样。”

  “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我不爱她，就算她缠着我，冲我撒娇，恳求我陪伴她。”

  “我也不爱她。”

  “我，甚至有点讨厌她。”

  妈妈现在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讨厌那个宛如洋娃娃一般的孩子。

  但是妹妹那么任性的叫，那么任性的闹，她可以在家里胡作非为，就算大人不一定会答应她，她也可以缠着所有人。

  来到这个家中的玩家也是，全部都默认了，优先陪妹妹玩耍。

  对于爸爸来说，或许，他最在意的家人，就是妹妹。

  又或者，对于爸爸来说，妹妹有特殊的价值。

  妈妈调整了一下姿势，靠着赵平安的肩膀，她说：

  “我现在或许明白了，因为我的女儿们不能像她一样。”

  “就算是我宝贝们，也不被允许离开阁楼。”

  “所以我发自内心的憎恶她。”

  “我不过是个自私的女人，只在意自己的孩子，根本无法容忍别人的孩子，那么快乐，那么任性。”

  当一个女人向你敞开心扉的时候，不要说太多，不要讲道理。

  倾听，安抚，只需要做好这两件事就行。

  赵平安的头也歪了歪，靠在了妈妈的头上，他说：

  “这不是妈妈的错，人本来就是如此的，羡慕嫉妒恨。”

  “你不过是，为自己的孩子们感到不甘心。”

  妈妈的心颤动着，她的眼眶中，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她说：“是吗？”

  赵平安说：“是的，人本来就有善恶两面。”

  “情感这东西，又如何能够控制呢？”

  妈妈感到安心，她轻笑着说道：“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我还以为自己很糟糕呢。”

  “确实很糟糕，我没能真正的爱妹妹，却无法抑制的想要爱你。”

  赵平安的心隐隐作痛，他笑着说：

  “那是因为你们之间没有亲缘，但是妈妈和我有。”

  妈妈噗嗤笑了出来，她说：“原来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自己之前很坏很坏。”

  “平安，你根本不知道我之前有多坏。”

  “有多坏？给人喂虫卵？看好戏？杀人？”赵平安平静的问道。

  妈妈抓着赵平安的手，另一只手抚摸着赵平安的肌肤，她说：

  “比那还要坏一万倍。”

  “我杀了很多人，也想看他们去死。”

  “我欺骗他们，哄骗他们，看着他们将自己困在原地，急得团团转，还以为自己抓住了一线生机。”

  “多好笑啊，他们就像是被困住的虫子，生杀皆在我们一念之间。”

  “现在想想，我好像做了很多不该做的。”

  “我杀了很多很多，别人的孩子。”

  “我似乎忘了这一点。”

  “每一个人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妈妈的声音微微颤抖着，“他们，也是他们爸爸妈妈的孩子。”

  执着于自己的孩子的母亲，却杀死了别人家的孩子。

  这种悔悟，还不如不出现。

  赵平安说：“这不是妈妈的错。”

  “不，这就是我的错。”

  “平安，我本来就是个恶毒的女人。”妈妈轻声低语着。

  “这是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更改的事情。”

  “像我这么坏的人，就算死掉，也没什么可惜的。”

  赵平安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妈妈的手。

  妈妈笑着说：“你这孩子，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才会活的痛苦。”

  “但是没关系，聪明的人，会活的更久。”

  “拜托你，努力的活下去好吗？”

  “求求你啦，平安，活下去，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

  妈妈摇晃着赵平安的手，她就像少女一般撒娇道：

  “不论多么辛苦，多么憋屈，拜托你了，平安，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以吗？可以答应妈妈吗？”

  赵平安僵硬的坐在沙发上，过了许久，在妈妈一声声撒娇似得恳求中。

  赵平安说：“嗯，我一定，会好好的活下去。”

  妈妈心满意足了，她蜷缩在赵平安身边，呢喃道：

  “茧妹，可怜的孩子，也请平安好好照顾她。”

  “我，会的。”赵平安的声音哽咽了。

  妈妈就像一只小小的虫宝宝，在赵平安的身边蜷缩成一团，她开心又幸福的说着：

  “真好啊。”

  就算没有赵平安，她的结局已经注定。

  但是，幸好遇到了平安。

  在她最后的记忆里，她也能够幸福。

  原来，被人爱着，是这种感觉呢。

  心，都暖暖的，似乎所有的憎恨和恶意，都远离了。

  “平安，妈妈爱你。妈妈永远爱平安。”

  赵平安的身体颤抖着，他说：“妈妈，我也爱你。”

  “永远爱你。”

  她，就像一只休眠的虫宝宝，依偎在赵平安的身边，不再动了。

  赵平安，并不意外。

  因为，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妈妈的身上，密密麻麻全是漆黑的文字。

  【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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