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荔看着江津津那副忐忑不安的模样，问：“你想说什么？”

  江津津抿了抿唇，垂下眼，低声说：“对不起。”

  棠荔摇头，“你没有对不起我。”

  命是自己的，她对不起的人只有她自己。

  江津津低着头，滴滴答答的眼泪掉落在被子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小时候她想活，厚着脸皮去求了棠荔，如愿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也得到棠家的资助，就算没了父母，她也不用再为生计发愁。那时候的她没想过成长的代价会这么折磨，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她丧气地想要解脱，从阳台一跃而下，却没想过会害死自己唯一的朋友，害死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天之后，金津以为自己就这么死了，却没想到还会再“醒”过来。

  在此后不知道多长的时间里，她被困进了那段噩梦般的循环里，身体不受控制一遍遍地从阳台一跃而下，而后一动不动地趴在炎热的地上，以诡异的角度眼睁睁看着自己流淌的鲜血，以及唯一的好朋友从病发断气的场景。

  场景反复地重演，不断地摧残、折磨她的神经，让她生死不能。

  直至她开始想，如果自己那天没有意气用事，和特地跑来找自己的喃喃见了面，那几个女生亲眼见到她和喃喃的关系，或许就不会再针对她了，她能顺利高考毕业，喃喃也手术成功活了下来，她们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又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寻求喃喃的帮助，就没有后来的一切了。

  当她幻想着美好，困着她的噩梦终于结束。

  再一次“醒”来那天，她听到了万分熟悉的声音：

  [叮叮叮——宿主你好，我是武力系统，编号R001，很高兴认识你～]

  这道声音很欢快，字里行间都是她从来没有在好朋友嘴里听到过的快乐，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以为只是声音相似。

  那次醒来后她穿到了自己写的小说了，成了今今。

  也见到了以覃诀为原型写的秦珏。

  被关在循环里那段时间，她终于想通了很多事。例如为什么覃诀明明交过很多女朋友，背景不如齐佳佳的多得是，齐佳佳却只是逮着她一个人欺负。例如明明刚开学的时候还对她散发过善意的男同学为什么突然之间远离她，连带班上的其他同学为什么那么排斥她。

  这一切的一切，归根到底，不过是他们得到了暗示罢了。

  能对班上其他人产生影响的，只有覃诀。最看不起她的那个人，其实就是覃诀。

  如果覃诀没有故意接近她，齐佳佳就不会因为嫉妒欺负她。如果覃诀在和她交往后没有继续刻意去刺激齐佳佳，埋下隐患，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

  她无比厌恶覃诀，连带不想看到秦珏那张脸，不管她的系统怎么劝她，她都一意孤行，以至于剧情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正确轨道。

  本就没有写完的小说，又偏跑十万八千里的剧情，就像是一个多结局的游戏。

  而她很不幸运地走到了最坏的那一个。

  她将枪口对上太阳穴那一刻，再次听到她的系统的声音。

  这一次她的系统的声音不再欢快，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失望。

  [你为什么总是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呢。]

  那一瞬，她如遭雷击。

  原来不是声音相似，原来真的是她。

  [我们不适合当朋友。]

  这是喃喃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原本必死的她，再睁眼，出现在了另一个小世界里，成了江津津。

  喃喃又救了她一次。

  江津津眼泪像是掉不完似的，嘴里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棠荔看着她哭，语气平静地开口：“有时候活着的确挺难的，但死了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她在现实世界活着的时候，虽然家境优渥，但从小到大备受病痛折磨，常年住在医院里，没有父母的陪伴，甚至没睡过多少天安稳觉，但她始终努力地活着，因为她清楚地明白，只有活着，她才可以抓牢现在拥有一切，她才有机会去争取自己向往的一切。

  死后成为系统，还没过上多久的逍遥日子，就因为违规被罚，背上300亿的债务。

  她和T刚到这个小世界来的时候特别惨，她身无分文，没有手机，连身份证都没有，也不知道怎么去找工作挣钱，累了随便找个地方休息，渴了饿了去喝公厕里的自来水，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吃过别人剩下的汉堡蛋挞，跟流浪汉抢过超市老板丢出来的过期面包，还因为无意的“抢占地盘”被乞丐集团追了差不多半个月。

  生活质量一落千丈，但那个时候她想的是熬一熬就好了，总会过去的。

  因为她记得自己对一个人说过：乞食可以，和恶犬抢食也可以，生存手段不分贵贱。处境是可以人为改变的，快乐也是自己给的。我不怕吃苦。

  她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

  就这么熬了快一个月，她正思考着要不要把自己当走失人口送去警察局蹭顿饭的时候，又遇到那个和她抢过过期面包的流浪汉。

  那个流浪汉请她吃了半碗面——他身上的钱只够买一份，分了一半给她。

  他们边吃边聊，她从流浪汉口中得知，他是为了找失踪了十几年的儿子从漂泊到京市的，一开始还可以到处做点零工养活自己，后来不小心弄跛了脚，再加上年纪大，没地方愿意收他，就只能捡捡破烂了。

  棠荔问他：“您现在找到您的儿子了吗？”

  “找到啦。”流浪汉笑着说，“他和我年轻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棠荔没问他为什么他儿子没跟他一起，因为光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就知道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后来流浪汉又教了她一些生存技巧，比如什么地方招零工，哪里能喝到热水，哪里晚上能睡舒服些，哪里有社会救助。

  最后分别的时候流浪汉对她说：“你还年轻，没什么坎是不过去的。活着才有希望。”

  是啊，活着才有希望。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金津就是不明白呢。

  棠荔根据流浪汉教的，很快找到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兢兢业业地干了一天苦力，挣到了人生的第一笔钱。虽然只有100块，但够现在的她吃顿好点的了，不过最后她只是抠抠搜搜地给自己买了份盒饭。

  丑鱼大仙说努力的小孩会有好运。又过了大概半个多月，她遇到了自己“好运”，傅元白。

  刚开始流浪那段日子她没少被骚扰，小白过来找她说话的时候她把小白也当成了骚扰男，把他和他带来的保镖全都揍趴在了地上，他硬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抓住她的手，说什么都要带她走。

  T心疼她，不停地怂恿她跟小白走。她看小白好像真的没什么恶意，就跟他走了。

  那天小白给她买了很多好吃的，给她买了新衣服，让她洗了来到这个小世界后的第一个热水澡，睡了第一个好觉。

  之后不仅帮她办了身份证，还给了她一份工作，说要把她捧成家喻户晓的大明星。

  怪好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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