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政委烟也不抽了，摁在烟灰缸里用力捻灭。

  于政委见状不对，也捻灭了烟，他的职位比彭旅长低，不敢插话。

  很明显，现在彭旅长是在和石政委叫板，一个不小心就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了。

  石政委用手来回指着几人，“来，你们和我说说，什么叫处理好？”

  彭旅长连忙给吕团长和秦营长使眼色。

  吕团长轻咳了咳，把背挺得更加直了，“部队的优抚方案不是有现成的吗？”

  彭旅长也在一旁小声嘀咕，“是啊，该怎么处理比较好，不是你们应该操心的吗？”

  说完话锋一转，大声说道，“我相信石政委肯定想了许多办法吧？”

  石政委被气笑了，好话赖话都被这个彭旅长说了。

  “别和我打马虎眼，你们既然来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说吧。”

  彭旅长见石政委神色还好，赶紧说道。

  “把王耀华同志送往地方的战后精神病院，我们觉得很是不妥当。”

  如果说之前不清楚战后精神病院如今是什么情况，现在打听之后，他们这些人多少都了解一些。

  石政委点头，“好，还有呢？”

  彭旅长，“除了这个，当然还要保障他的再就业机会，如果治疗情况不好，那还要想办法保障他妻儿的生活吧。”

  石政委点头，见彭旅长没接着说了，“完了？还有别的吗？”

  彭旅长摇摇头，“没了，按照正常优抚方案来就行。”

  石政委顿时竖起眉毛，骂道，“还用得着你们来说这些废话？我难道不知道？”

  彭旅长等人对视一眼。

  吕团长接着问，“那为什么现在部队里都在传，会将王耀华同志送到地方上去？送到地方上，地方上能不能好好医治他，能不能保证他妻儿的生活？”

  这一连串的问题，像一连串的炮弹一样，疯狂投向石政委和于政委。

  石政委和于政委都没说话。

  彭旅长等人一瞧两人这表情，就知道这事有八成会这样安排。

  吕团长接着说，“我们五营两年前就到了前线，一直待到现在才回来。王耀华同志所在的连队，活着回来的战士们不到一半啊。”

  说到这里，吕团长和秦营长眼睛都浮起了一片猩红，哽咽着继续说道。

  “就算活着回来的，没几个身上是完好的。王耀华身上到处都是伤，即使当时及时处理了，双腿到现在也有不少残留的弹片。”

  “现在没条件完全取出来，还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影响，结果现在还得了这样的病。”

  “部队一定要想办法治好他，可不能寒了战士们的心啊！”

  石政委又从上衣口袋拿出了那包烟，示意了一下，于政委赶紧接过，给每人都发了一支。

  一时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情烦闷地点上了烟。

  石政委微低着头，看着手上明明灭灭的烟头，想了半晌。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也不能把他留在部队里，部队没有专门的精神心理方面的医生。”

  见晓之以情还差点，彭旅长只有动之以理了，正色说道。

  “王耀华同志这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军中也会人心惶惶，动摇军心影响训练作战。”

  这话是真，石政委当然明白。

  彭旅长又说，“没有专门的医生，和上面申请一个嘛，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石政委猛吸了口烟，没好气地瞪彭旅长。

  “你当我没申请过呢？哪有那么好申请，这方面的医生本来就少，好多要么被弄去批斗了，要么被轰到偏远乡下去劳动改造了。”

  “杜军医也想过办法写信给他认识的医生，看有没有这方面的医生，结果都是石沉大海。”

  彭旅长听到这，终于撕掉了那层嬉皮笑脸的伪装，“砰砰砰”地捶桌子。

  “这不是害死人吗这不是。”

  在场的人没人说话，都当没听见这句话。

  于政委见众人都沉默，想了想问道，“大家还有别的关系能找到这方面的医生吗？”

  彭旅长翻了个白眼，“找得到老子今天就不会在这干着急了。”

  石政委被他这副彻底不装的样子气到，拍了拍桌子，“老彭，你的这个暴脾气能不能改改？你是谁‘老子’呢。”

  彭旅长立马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脾气不暴啊，政委你快点想办法。”

  石政委恨不得拿起眼前的烟灰缸，砸破彭旅长的厚脸皮。

  手指刚动了动，石政委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什么。

  于政委也刚好看向石政委，“程年的对象……”

  一转念想到林穗的身份，于政委赶紧止住话头。

  石政委缓缓摇了摇头。

  彭旅长等人见两人搁这打哑谜，来回打量两人，“什么程年的对象？”

  “程年？这名字有些熟啊。”

  吕团长赶紧为自己领导解惑，小声说道，“程年是四团一营的营长。”

  彭旅长点点头想起来了，四团不归他管，他只是觉得这名字很熟。

  彭旅长视线又转向石政委和于政委。

  见两人不说话，彭旅长把椅子“吱吱”往前拖，往两人的方向靠。

  “急死老子了，政委你们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程年的对象是不是精神心理方面的医生啊？”

  石政委摇头，“她不是医生。”

  彭旅长眼睛转了转，不对，很是不对，这石老头居然不骂他？

  彭旅长倒不是爱找骂，而是和石政委共事久了，彭旅长自然很快就咂摸出了石政委的反应有些奇怪。

  他朝吕团长和秦营长使了个眼色。

  对石政委和于政委说，“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同意将王耀华同志送到地方上的战后精神病医院去。”

  石政委和于政委对视了一眼，没说话。

  彭旅长见好就收，“那就麻烦领导们想想办法，我们就先走了。”

  石政委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赶紧滚吧。”

  彭旅长也不生气，笑着行了个军礼，“是。”

  刚出会议室，彭旅长就朝吕团长和秦营长使眼色。

  几人刚拐了个弯，头就凑在了一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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