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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王杯和欣玫


“我简直不能说话,因为惊讶!是我救活了你吗?”

  欣玫歪了一下头,“当然是真的,你改变了时间。看看你,你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希望对我做什么吗?我什么都答应你,不会说不”

  湍流般的火热席卷全身,我都感到体内的艾丽莎被呛到咳嗽,“真真真的嘛,不,没必要,你把我当成什么人?话说我到底是什么人,我自己都不知道”

  “如果你说出来,我会把手中的海晶匕首甩进你的眼睛,然后再救活你,这是我会给你的教训。我很高兴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她的话没说完,一把海蓝色的匕首就在我的耳边窜过,“噔”一声顿在木条上,我惊魂未定之际,她已经跑过来,抱住我,“我想你。我刚刚在开玩笑,我永远不会把匕首丢进你的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我向你发誓”

  “谢谢。”我抱住她的后背,意识到她一向穿的不多,后面是空荡荡的,上身就是一件黑色的露背胸衣。胸衣是棉质的,她的皮肤是滑滑的,印着奇怪的条纹(可以是椅子背印的),还有一些鸡皮疙瘩似的小颗粒。

  ——那你就不能说那是滑的。艾丽莎在脑海中对我说。

  我当然没理她,只是无比专注的沉浸在这一刻:圆满,超越几代人的遗憾、穿越时间的忧虑,此刻都疏解远去、不再折磨,我死而无憾,因为我已经到了天堂,我心中的天堂。

  再次睁眼,我感到全身心的放松:我感到自己躺着,下一微妙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思维更快的跟进思考——我躺在她的床上——被子是蓬松的暗淡蓝色,我只在肚子上盖了一角,身下是生了霉点的凉席,和我的皮肤配合得很舒服,我爱它的霉味,我想到了爱屋及乌。

  房间不大,高大的古世纪长方形窗户散着微光,外面的树荫婆娑,看得出那是一片幽寂的森林升上小山坡,非常暗淡。

  屋内的东西是满满当当,并稀奇古怪,在幽光下它们是那样寂静安详,好像古堡的氛围。墙边黑洞洞的地方摆着一把太师椅,我感到毛骨悚然,就好像会突然冒出什么干硬的古代尸偶,然后思维脱节式逗乐的龇牙咧嘴,露出干硬变色的唇齿。

  门当然会传出敲门声,就像现在,还有她的嗓音:“房里的滤网显示净化空气变少了,我就知道你醒着,我要进来了,”事实上,她早就进来了,是走向床边时说的这话,“你能,你想出去走走吗?”

  “我的身体好的不得了,话说,”我扭脑袋,“我怎么躺这了”

  “你像朵蔫了的小花倒在我的手里,还流了很多的血,从头发里”

  “怪不得我感觉头上空荡荡的”

  “对,那是刚植入的”

  “我的头发都掉了?”

  “很不幸,是的。”说完,已经系上了保护肌肉的束缚带。

  我跟着她走,房间外的过道一样不亮,吹着好像洞穴来的风。电梯一直在往上升,到顶后,门外是风化严重的实验室,剥离的铁锈随处可见。

  半开的天窗照着夕阳,我很高兴还记得阳光的温暖。实验室的门开后,我们真走过一段隧洞穴,接着怎么也想不到,我们就来到了雪山顶,条条山峦像僵死而尖立的巨蟒一样,冻毙在苍茫的大地上。

  背后扑来一阵热流,我就好像看着冰洁的天堂背身坠入地狱一般:身后是熔岩炼成的火海,猩红的天空如辛辣夕阳,大大小小的建筑矗立其中,好像石块上冒满的霉菌;熔快人密密麻麻的好似蚂蚁,在人流中可以看出他们遵守着他们的交通守则。

  我虚脱的呼出气息:“我惊讶两点,一是这片云海,二是这群熔快人竟然发展得这样快,”又仰望冷热彼界在天空交界处撞出的彩云。

  她扭过头,拉了一下背包,“是不是不真实”

  “是的!旷罗人告诉我,地心熔岩爆炸的威力几乎掀翻了半个地球,让另半边碎成火块,遗漏的地方都被喷涌的熔岩吞噬,那简直是大洪水的反版,所以,怎么可能还续着这样一片地区,显得像诺亚方舟一样”

  “你做了什么?”她莫名其妙的反问。

  “什么?我?”

  “什么?”刚醒来的艾丽莎也莫名其妙。

  “你抓稳了我的手,所以改变了时间线”

  “我不明白,我只记得我在奇怪的地方中飘啊飘,我已经忘记了那形容时间度量的单位,但我对它的存在坚信不疑”

  “干嘛这样说话,那和我们不再有关系。前面就到了,你一定会感兴趣”

  “那是什么”

  “来啦,来了就知道”

  上述的对话一直回荡在我脑海,我坐在她的单人飞车后,任由山路小径往后跑出十里地,丰富是梦境带走了时间和感知:一边是茫茫云海,一边是烽火山石

  单车关闭二段低飞,轮子压弯长长的荒草。我下了车,这是一段山石丛生的安逸地,能让人遗忘火海和云霄,好像园林假山中又做了一份缩小版的风水山脉。

  “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老家,奥赛德”

  “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机器显示这里就是遗址。”她把单人飞车熟络的停到石壁后。

  欣玫俯身到石壁上,像挑西瓜一样对着石块敲敲打打。有的石块忽然就收缩了,好像应刺的蛤蜊一样,喷射出热流,冲到脸上让人无法呼吸。

  她对着一块“巨石”伸滑进半只膀臂,忽然整根就被吞了进去,她冲我喊:“嘿!这里”

  “……这是做什么,我们不是在散步”

  “一个人才叫散步,两个人总得找些事做”

  她掏出海晶匕首,捅进咬住手臂的黑色物质群,像钝刀割肉一样迟缓。

  一大圈黑肉晾在一旁,空洞洞的隧道就出现在我们面前,她向里面扔了石头,是软塌塌的回声,反正不是石头碰撞的铿锵声。

  艾丽莎在我脑海中开口——不是我说,为了你的小命,你最好赶快跑。

  我有点焦虑的问:“我们不会是要进去吧??”

  “你拽拽看,你腰间的钩锁牢不牢固”

  “这是什么时候...”

  ——真的要进去吗?

  “你知道,你总在发呆。好了,跟紧我的步伐,切记不要出声,如果你摔倒,就转两次钩锁上的长条,是的,最大的那个,它会让你冷静”

  ——别进去。

  “我不明白,等等!我不明白啊!”

  ——别进去!她要杀了你

  她解开三角巾,系到胸前,“跟我做,我数到三,三,二!”她松开手臂,在隧道中滑落,途中喊了”一“,这声音似乎在整座山脉中回响,钟鸣般的狂笑不断复现。

  我还没踏稳步伐,也还没来得及反驳艾丽莎,告诉她:“不,我的直觉和感觉告诉我,我应该无条件的相信和支持欣玫”,我那抓紧的手就控制不住的松开了,腰间的钩锁带着我向下,我脑中的那几百名子女的灵魂在呐喊,就像艾丽莎和我一样。

  滑道中来自森林的小花飞溅,热流上涌。我就这样挤进了狭窄隧道中不可后退的第一步,我不得不忍受那些冲天狂涌的热流,它们要窒息我比摁死小虫还简单。

  我滑倒底部,这里没有一点声音,但酷热无比,还带着某种恶臭,在当时你绝对不能说服我:这隧道不是通往地狱养殖场的,还是监管最差的那一档。

  我艰难的抬起身,感觉浑身都被撞锈了一般,头昏脑涨的蹒跚起身。立马感到四周的墙壁有软有硬,我快被憋疯了,因为不知轻重,还懊恼的想着不相干的:这和闷在炼丹炉里有什么区别!

  腰间钩锁发着几乎不可见的荧光,唯一的光源是她手中的荧光棒,非常微弱,但能让我清楚的看到纯粹的混沌和混乱。

  此刻就好像炽热夏日的夜晚——紧密、闷热的乌黑,而唯一的荧亮就相当于透过毛玻璃的老旧电灯光。当你把静滞窒息的外在,和内在臆像带来的窒息模糊感深深搅在一块时,你就能明白我当时的感受。整个感觉就好像被裹在加热的面团里,漆黑是好的,那点点微光反而是鼓动、加剧内心闷火的爆裂、促使人疯狂的负面需求。

  我勉强看清她狰狞的身姿,正向隧道深处挤压。我大声呼喊,摆着疯狂的手势表达愤怒和恐惧——好像静滞了一般,我听不到声音,动作也慢到缥缈,我是到地底太空了?

  我才注意到她是游着回的头。她挥过荧光棒,像老矿工一样飘到我的面前,扯了扯联系着我俩的钩锁,摆了一个小声的手势;游到我的耳边大喊,我听到轻轻的声音:”我们在狩猎,都会好的,有我在“

  ——我的感觉非常不太好,里面会是什么邪恶的祭祀呢。

  我对她俩的话谁都不想回答,我怀疑连我在内,我们三个谁都不真实,我是疯子的疯梦。

  长洞似乎没有尽头,不过此刻开阔了起来,能看到阴暗的轮廓中塞着乌黑的东西;离奇的臭味浓重,还混着融化的塑料味道。

  她摆过头,左手又比了三个数,黑暗笼罩了我。我费力但缓慢的跑过去,看到荧光棒正在快速下坠。我跳下去,心里想:“艾丽莎,为我俩祈祷”

  这里很热很慢,坠落是最不能致死的。我坐在不再滑动的地面上,屁股下是某种干苔藓  ,我在荧光棒下伸着黄蔫蔫的手。

  汗水早就粘湿她的蓝发。她扯紧袖口的带子到二挡,全身的带子就更加绷紧起肌肉。虽然地方变大了,但她走得更谨慎、更慢。

  两旁粗鲁的怪石变成锋利的石面,千竖百插的立在两壁,刺鼻的恶臭在这里变淡,我甚至能闻到淡淡花香。

  我推动身体,来到她耳边大喊:“接下来是什么!我们这是要干嘛!”我捏着的嗓子声音显得憋屈。

  ——我知道,她疯了!

  “狩猎,这些大动物喜欢高温”

  “我不能动,我是不是热的?这正常吗?还有……我不能呼吸。”就这么会儿功夫,我感觉我没脱衣服的在汗水泳池里溺亡了一遍。

  “高温之后,它们会分泌一种能静置空气的物质,这是保护它们睡觉的手段。所以,在它们的洞穴中,你永远跑不快,这也是它们的保命和捕食手段”

  “我攒不上气,我头昏...你疯了,欣玫...”我已经嘶吼不动,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在这臭味漫天的石片洞穴中,我闻到了一股好闻的青柠味,那是她手指带来的味道,两根手指就捏动我钩锁上的长条,我顿感电流像弹射的细小刀片一样,在我的血管里打转。

  “醒醒,醒了吗?如果你想要活命,就最好跟上我缓慢的节奏”

  我不再倚靠她,感觉上精神了许多,但窒息的空气好像高压一般,毫不夸张,我花费超过一分钟才离开她胸口的支撑,让自己半飘起来,接着我脖子歪歪的、脑袋斜斜的。嶙峋的骨头肯定在滴落鲜血,但谁能听到!我再次凑过去,带着愤怒和不满说:“额!我想我的腰断了!”

  她举起纤细的荧光线回身看我,她的模样就像在黑暗中陷入无边疯狂的野兽,她笑着搀扶下我,我成了驼背的老爷爷。

  她说:“在这里,痛苦也变得缓慢。我曾经就这样歪着走磨死了一头大家伙,是不是很有趣儿?”

  她踮着脚,弯着腰,脖子倒转着,身体契合在一旁的石缝中,抬头看着我,含着不再发光的荧光丝,悠然自得的擦亮一根荧光棒,

  “呃呃呃……为什么你像没事人一样,你在这里能呼吸?这里好像海底一样紧密窒息!”

  “这是就是另一个有趣的地方,无论何时你只能极其缓慢的呼吸,这有助于思考,你知道吗,在这里我变得不那么冲动和疯狂,而我认为救生呼吸装置是给弱者用的”

  “我认为……咳,我认为……咳咳咳!你在这里,代表了你的疯狂已经到了极致!你没在疯狂,而是疯狂在你”

  “你想离开嘛……对不起,我以为你会喜欢,毕竟人一生不能总是经历这样刺激的行为:和那些未知的动物和怪物脸贴脸,必须留下些不能遗憾的事”

  “当然回去,我会死在这里,我知道的,我的身体和我的命运之身在我耳边骂街呢”

  ——我是你的命运女神吗?

  “不是,我还特意说之神,而不是女神,就怕你误会”

  “你在自言自语?”

  “阿?什么?咳咳咳,欣玫,我不能再这样扯着嗓子吼了”

  “自言自语是很可爱的行为,你能看出他的很多。”即使黑暗中,我也能看到她的眼神变得哀伤和幽怨。

  “我们回去吧……求你了……”

  “抓紧钩锁,还有我的手”

  在回去的路上,恶劣的症状逐渐好转,我又信仰起人类的适应能力,软弱的性格又强硬起来,带着怒火的色彩和蔼又不知所措的问:“你真的想继续这次探索嘛,我想我感觉还好,我感觉变好了,我觉得我可以”

  “不,不不,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我只是以为你会喜欢,我最喜欢……对不起,我不再为自己开脱。我总是一个人,习惯了一个人,原谅我,我又开脱了……这一切实在无聊,人为什么不能超越自己的个性,人既然存在,为什么要忍受任何条条框框的存在呢,是谁在限制这一切,我不是说曾经瓦解在火海中的社会,而是更大的层面,对不起,我偏题了,而且说了很多傻话,让我送我们出去。你还喜欢砂糖蓝莓冰淇淋吗?”

  我顿住了,“我感觉还好,让我们回头吧?不看看有趣的东西就走,实在让人意难平”

  “真的要回头吗?你还疼吗?我来这里几乎不带科技,那样会降低风险,抱歉,我没带医疗蜉蝣和信号传送片”

  “走吧,别再互相喊叫了,让我们节省力气,应对接下来的事!我感觉好多了,真的”

  她折亮一根新的荧光棒,我们摸着墙壁走了一段距离,走过满是浑浊液体的地面,荧光棒打在上面,我分不清那是什么颜色的血液。

  墙壁凹陷成一个很大的空洞,也看不清,但可以感受到袭来的气流——温暖、栩栩如生,陌生、高大、充满威胁!

  我接过她递来的荧光棒,她在黑暗中掏海晶匕首,递给了我。她拿回荧光棒,捏着荧光棒的头,从中抽出一条更细小的刀锋,就好像斗牛时刺穿牛的尖刺一样。

  荧光液体暴露在空气,被黑暗吞噬。她用系在胸前的三角巾揩去汗水,扔到地上,把肌肉收缩带拉到三级,接着把尖刺刺入墙壁中的烂泥。

  我骤然感到烂泥中的“巨物”猛颤了一下,她回头看我,“它的梦醒了。”我相信她的唇语是这个意思。

  她还捏着尖刺,把它深深的摁入其中,并且推动起来。

  我看得热汗直流,死捏的海晶匕首都要断了。

  上头是一片石头,她半面身子长久的歪在那里,还要躲开那些凸出的石头,一边抵在腰间的石头上,只是在缓慢的推动刀锋,丰富在塑型雕像的上半身一样——不是固定的直线,而是曲折不断。

  我放心了一点,“它会醒吗?”我凑过去问。

  “刺针里有浓缩安眠康。”她异常小声的回,移动着歪曲身子,带动手中的刺针,不时歪下手臂,又站起身,接着蹲下腰,趴到刺人的石片上,只为了让刺针拥有幅度和角度。

  刀剑在飞舞,她不慌不忙的解释道:“它有坚硬的甲壳,但不是无坚不摧,身体新陈代谢需要一定的缝隙。而我就沿着这些缝隙刺入,还有,每条独纹龙都有不同的纹路”

  我微微举起手,露出手掌遮蔽中海晶匕首的一点光芒  。

  我看得入迷,眼睛肿胀,头也疼,身上的汗如油,似小桥流水一样大手大脚的流淌,但深怕汗水的滑落声,甚至还在担心皮肤分泌汗水的声音会惊醒这叫独纹龙的怪物——这将死的可怜虫,在发现别人要在睡梦中不耻的杀死它时,它会怎样憋屈和发狂,它会撕碎一切,哪怕我的骨头都会被踏碎在它的利齿下,然后融化在它的肚子里。这些都是我丧失理智的妄想,让我忽略了我们谈话声的大小怎么样都比这些大。

  她还在有条不紊的推着刺针,一心一意的刺,全身心的投入,又为我解释道:“必须走过全部贝壳缝隙,才能均匀分布麻醉药物,它才会睡死得熟,哈,真正意义上的睡死。不然它会嘶吼,唤醒整个山脉中的怪物,再吃掉我们”

  她抽出刺刀,满脸的欢愉和放松,“别着急放出匕首的光,继续捏着,我们必须谨慎”

  我急忙盖上海晶匕首,血腥味不知道是早就充斥了,还是随着她手中的刺刀离开而洋溢,的新的腥臭味一下点燃这个幽暗、死气沉沉的大洞穴。

  “真高兴结束了,我快晕过去了”

  “别那么大声!这条龙动估计还有两头父母龙,”她尝着血,道:“这是刚刚成年的”

  “哦,”我深呼吸一口,“对不起,现在要做什么,我脑袋在发炸,好疼”

  “它已经碎了,现在帮我搬出去”

  她搬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把那东西抱在怀里,晃荡起我蜷曲的身子。那东西滚烫,硬壳还刺疼我的手,黑暗的隐约中,我似乎看到怪物密集的眼睛在看我,呼哧呼哧的吐出表达不留活口的地狱热气。

  我无法想象我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它很大,奇形怪状,尤其是想到这会是一颗怪物的头颅,我就不寒而栗。

  它的温度比洞内还高,就好像还活着,似乎随时要冲向我,撕碎我——这种印象挥之不去。

  我没找到路,实在抱不动这东西,恨不得推着它,她抱着一块走到我的前面,我立马跟上去。

  顺着洞穴的陡坡摸到隧道,我们慢慢爬上去,杂草飞舞的洞口有一些亮光,我渐渐看清我手中的东西,顿感反胃,手中湿润是鲜血的湿润,是那样湿润。

  我高抬起头,走到了外面。正午早已远去,午夜黑漆幽暗,远处的熔海火光冲天,这边山脚下的雪山发着微亮,好像淡色蜡笔擦过黑纸。

  冷热夹杂的微风徐徐,我双手托着半个尖锐的怪物头,它的表壳好似尖锐的盔甲,简直要搓破我的皮肤。

  我大喊一声,折腰倒地,怪物的脑髓液流淌一地。我的手沾满了鲜血,因为血的温度和洞穴温度相近,我甚至不知道我早就浑身流满了血,新植入的头发也枯萎脱落,我近乎红色光头。

  我半躺着,整个人好像碎在地上的鸡蛋。我扭过脑袋,吐在枯草上,迷离的眼看着星低飞。

  欣玫第二趟出来,放下狩猎成果,那是半条粗壮的腿,上面布满黄苔藓,还有压着几根血肉剥离的人指骨头。她舔舔刺针,咽下去,问我:“你还好?明天我们也许可以一起拼好它。”见没有回应,她低头寻找,就忽然被吓了一下。

  紧接着,在欣玫的号召下,天上的星星落下来,原来那些是蜉蝣助手,它们在我身下织好引力线条,把我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悬停着的飞船中。一些大体量的触手蜉蝣出动,拖上单人飞车和成段的独纹龙。

  麻醉的牵引丝线固定好后,我动弹不得,机械手术臂就立刻开始工作。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真的有趣吗?”手术台上的我问,感觉整个人都被放空了,提示面板立刻提醒我:不要说话和费力。

  “我得吃它们的血,不然我会死”

  “可为什么,是我的错吗?

  “不,你救了我,改变了时间线,你把所有宇宙中的我就汇聚到了这里。我是所有宇宙中,欣玫中的集合体,是的,意味着其他宇宙中就不存在我了。相较于复活这件大事,躯体的不稳定只是小小的代价。

  现在有时间了,我可以对你解释清楚:我是所有欣玫,所以我看到的很多。你曾经去过的那个世界,应该是某种高纬世界,可以肆意改造我们正处的低纬世界。

  那个世界响应了你当时的诉求,你的渴望和想法变成具体的影响,这种跨纬改造力做得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多:首先,它们抹去了每个世界中关于欣玫的事实,我们都成了无人在乎的传说,接着整合好我,让我存在于这里——你想要我存在的地方,它们给了我另一个过去,让我从根本上二次存在了,合理性还不止于此,因为我躯体的不稳定,它们带来了这片活着的雪山!里面有我需要的一切。

  其实那不能叫做雪山,而是一种高纬能量地球化后的模样,它们是活的。

  想想看,你不仅复活了死人,还带来了一大片山脉,而且也是活的,这些还都是赤裸裸的现实,你造出的,都是你做到的,上帝是不确定的,而你是存在的!”

  “告诉我……我做了正确的事情”

  “那当然!”她轻快地坐到医生的转椅上,“再正确不过了,欣玫多,看得才远。躯体不稳定也只是小问题,只要等待,让海怪养好伤,再激发它潜能,一切就都能解决了。今天你过得快乐吗?”

  “哦~哦,这些日子像做梦一样,但请相信,我做了好长的梦……”我快昏睡过去,潜意识中,艾丽莎,原生王杯,机器人王杯……所有人都混在一起,他们在申请成为我的一部分,成为我。我需要整合这些身份……不!我不能接受,这不会让我成为真正的自我!

  “睡呐,睡吧,丑陋的南瓜,醒来后,我会端给你砂糖蓝莓冰淇淋。”她在我的耳边呢喃,我不喜欢那称呼,我也不喜欢她抹眼泪的样子,显得我很没用……

  我忽然就意识到:我就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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