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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苦梦夜游


雨露裹满衣服的里外,衣服如同另一具尸体冰冷的搭拉在皮肤上。达斯拖着梆硬的腿,几缕隐身丝挂在背上,他已经没力气去在乎隐身丝是否还有效,和有没有被发现的问题了。他猫着腰,时而提着半台电块,时而双臂夹着。

  他很累,但没有停歇,离平又滑雨伞店越来越近了。

  一个小红点在他眼镜前反射出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不带眼镜的。回过神,远处已经失火了。大火烧断了天网,天空露出赤裸的黑暗,又被赤红的火焰吞没。

  在炙热的火光下,平又滑雨伞店俨然成了模糊的黑影。正因为如此,很容易就看到一条火蛇,蜿蜒地流向雨伞店。

  电快扔到地上摔个稀碎。达斯急急忙忙跑过去,罗宾,罗宾……这时候却突然醒了。在床边两边,站着一个皮肤被拉尖的罗宾,还有一个眼睛乌黑的敦克。

  他醒来了。他在静密的黑暗中抬起手,像片落叶一样飘到额头,揩去汗水,他浑身都湿透了。

  体恤在温暖的潮湿和压力下扭出一个小窝,他在里面扭动身子,很舒服。他觉得自己一定睡了很长时间,因为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他想着哥哥,还有哥俩的发小罗宾。他们从小到大都泡在一块,而哥哥他却……却这样。他不能理解。

  扭曲的指针对着差不多的八点一刻。他拨弄了一下手表,就掀开帘子,外面的天还黑,现在一定是晚上的八点了。

  他想要去喝口水。他这样做了,却突然停在了饮料机前,他吧唧了两下嘴巴。接着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闭上眼睛还有嘴巴,然后对着鼻子吹气。

  他忽然就感觉不怎么渴了,虽然他的嘴巴里依旧是干燥得味蕾发白,就像砂纸一样。

  他点开了蜡烛,抬起头,努力地定睛,看着没有脑科技连接的大空种,变得无精打采地失了魂似的跳动着指针。八点一刻。

  他想要去看看菲利,这个可怜的家伙。就推着透明轨道上的蜡烛,走到菲利待的休息室。没有电力支撑和脑科技的调度,透明轨道有些干涩缓慢,并且时常撞到人的脑袋,厕所那条镶在墙边的轨道就已经被碰坏了。

  达斯端出蜡烛,照着菲利的脸。菲利的嘴里塞着一条大大的毛巾,涨得嘴巴膨胀,脸皮发红都露出血筋。

  “这是做什么?罗宾也疯了吗!”他几乎是无声的呢喃道。

  他刚要拉出毛巾,就收手了。他看到床头柜上处于离线病人急救模式的手机,上面显示着十二点。

  “我们之间肯定有一块表不准。”

  他掀开侧帘,蜡烛光照亮一口发光的水。接着是一个温和的人影,罗宾倒在皮椅上,仰着嘴巴,双手耷拉在被单外。

  达斯把她的双手放进被单,散乱的被单被碰到地上。他悄悄的摆好她的手,看到她手表已经一点十分了,他有些诧异的盖好被单。又把她凌乱的几缕刘海归置到一边,她的手心真冷。

  脸真白啊,她也还是个孩子呢,她的手好软……他就想着奇奇怪怪的男女之间的事情,一阵劲头过去,落寞了,又想到自己的哥哥,就这样倒在床上。

  他睡不着了,于是又看了眼手表,才九点钟,太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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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多长时间后,他爬起身,为了饥饿感伸手到冰箱。冰箱的长明灯照亮了才发霉到十二分的霉饼(这种饼越发霉,越是鲜美)。

  达斯抱着咬了一口,霉饼的口感是:如同果实般清凉爽滑的皮肉。果肉被口水翻搅着,霉香四溢的的冰箱边,达斯的嘴角边流淌出口水。

  达斯的口水吐尽,霉饼也吐干净了,食意全无。他有种虚脱的快意,快意的强烈尤其在想到自己失去了一个哥哥后,就格外强烈。他也在努力抗拒自己的那种丧心病狂的骄傲,让他难更难受的是对自己表里不一的厌恶。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当他把空气插板放到嘴里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饿了,而插排会让他饱腹……

  达斯拿着插板的手以及身躯一动不动的,被迫保持着要吃的姿势,他大声叫嚷想要唤醒罗宾,随便谁!因为平行宇宙已经泄露进来了。

  那边黑漆漆的帘门掀开了。

  “救我,罗宾,宇宙泄露到我身上了!”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悄悄的走过来,黑色的身影边凸起畸形,还不止一处,整个就如同仙人掌一般。

  随着她的走进烛烛光,达斯发现了她发光的眼睛不是因为烛光的反射,而是本身就亮着,它们还散着星星点点的淡绿色。罗宾的衣服里撕出一些绿色的尖。

  达斯可能是无意的,挣动自己干硬的身躯,空气插排掉到了地上。

  “罗宾,你怎么了”

  达斯焦急的眼睛似乎能看到自己脸上凭空冒出的汗水。因为他看清了罗宾的脸,脸上冒出肉瘤,类似土豆抽芽的那种绿色尖刺,刺头全都顺着一个方向,也就是她来的那扇帘门。

  她的脖子长满那种尖刺,坚挺得让她不能扭动身子。她仅剩的脸皮在刺林中扭曲,这可能是她唯一能表明她是谁的部分。

  泪水从她凸起的眼中流出,顺着尖刺林扭转盘旋,从被肉芽支起的脸皮上滑落下去。

  她极其努力,脑袋终于转动了一点,发出撕裂的声响。刺裂的歪嘴一边挪动,一边流出不怎么红的、接近淡绿色的透明液体的血。

  血泡在裂口处破裂,传出了让人可悲的声音:“啊,扑,不额,边像前了……别,别……别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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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斯抱着像根树木一样的罗宾,把她直直的放在放在沙发上。

  蜡烛下,罗宾痛苦的闭着不平的眼睛,泪水在扭曲的脸中打转。

  达斯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那些新绿色的刺眼肉芽,变得像心脏一样在跳动。

  他得找到时空老头,他一定知道什么。到了门口他就被绊了一跤,因为房间内外都是被啃食的痕迹。

  菲利还是那样,半昏迷的躺在那里,身上冒出红色的尖点。

  这是怎么了!?他快要疯了,因为他自己身上也都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尖点!

  他处在高压下,一种源于灵魂的饥饿感,翻涌了了起来。

  他神经质得不停问自己在干什么?但还是抓住了透明轨道上装在碟子里的蜡烛。汗手把蜡烛死死地撺在手心,慢慢的往嘴巴里送。

  他感觉压力很大,周围的皮肤硬邦邦的。手中是残缺了一处的蜡烛,烛光还在无私的倾倒着燃烧着。他能看到自己身体上的红点,已经长出了一条淡绿色的短条。

  他跪在地上呕吐,手中还抓着那蜡烛。

  黑暗和寂静包裹着他,只有他自己。达斯的意识突然冰冷得清醒了,浑身恐惧得震颤,与之相同清醒的还有那强烈的进食欲望。

  他冷静的看向自己的呕吐物,作呕的淤水里可以看到很多腐烂的电线皮。

  他抬起头,烛光的炙热根本不能带给他一丝畏惧,他需要进食。

  即使那样,他还是先举起了蜡烛,摇曳的烛焰照着亮宾,她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尖绿肉瘤已经渐渐合拢,大小变得一把手刚好握住都绿色大肉瘤。肉瘤还是尖刺形状,从未改变。整体的外形就好像一摊液体在赛车赛下来后,立马被凝固后一样。

  他需要再看到罗宾的那张脸,即便成那样了,也能给他一点点安慰,他只有她了。想到被时空泄露的人会变成这样,那他的父母——(父母两人相隔半天离开的。在第一时间离开后,当天的夜里,他俩的身体都在重度损伤下,因难以制止的衰弱而亡。死在一家诊所里,医生把尸体扔下海河,就和其他那些逃来的可怜人一样。因为对逃离者的治疗,尤其是风险地区跑出来的人是非法的。这个医生大赚了一笔。)

  僵持在地上达斯,举高一点蜡烛,照不到。这就是他的极限了,眼中的烛光开出几朵大又模糊的泪花。

  手臂再次往嘴巴边送。他努力地挣扎身子,但那股强烈的欲望和厌恶感已经抓住了他,控制着身体。

  他贪婪地咬掉火苗,没有感到一丝灼热,黑暗随着蜡烛的残缺不全迈出漆黑脚步,越来越多。蜡烛独有的那种恶心的化学质感在消化道融化。与此同时,他是突然的感受到一丝的美味。

  他吞掉了火焰。

  他身上的尖刺已经变成了第一次见到怪物罗宾时的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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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底最深层、最强烈的意识似乎睡着了,死了。

  他站起身身,黑暗中看到额外的黑色小球,密密麻麻的铺满他眼中的黑暗背景。他伸手去抓透明架子上装蜡烛的碗碟,那曾经发过光的东西,现在也还发着微光呢!。

  东西抓到了,达斯感觉自己顺着那只伸出的手飞了起来,接着倒在地上。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拉着甩了一周,再重重的倒在地上,除了感受到脑袋后滚烫的液体流出,还有一种让人发疯的木讷感(这就是他这个人被掠夺后,全部的唯一剩余了),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那只手又有了新的感觉,好像有几只刀锋在飞舞。

  他举起手,借着一点残余天网的亮光,看着骨肉相连的手,骨头绕着一根发白的线,下面吊着半截潮湿的黑色手指,还在摇晃,因为后面有一双发光的绿眼在呼吸。

  罗宾扑向达斯的眼睛,达斯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肾上腺素让他短暂的操控了自己。

  他开始抵抗,一把推开她,扶着窗户爬起身,撕掉了贴在玻璃上的报纸。更多微光,让他看清罗宾的身上的那些大刺,都已经和皮肤融合到完美了。她牙尖嘴利的脸上露出狩猎的表情。

  “罗宾?罗宾?”

  僵持不到五秒钟,怪物扑了上去,达斯抵着僵硬的躯体,那麻木就好像冬天冻木了,或是者压麻了的。他抓着门边,猛的一甩身子,跳到了卧室,拿到了床头柜上的水制动枪。

  他也扯掉了这面窗户上的动态报纸,微光透了进来。

  他看向窗中的自己:满脸的长条褶皱下黏满泪水和汗水。他用麻木的手做好射击的姿势。

  “罗宾,罗宾!”

  而它只是嘶吼一声。那肃叫的面貌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那是个动人年轻的女孩了,更像是一只锐利的猫,杂交了圆滑恶毒的蟒蛇。

  “罗宾!别再过来了,我会开枪的!”

  罗宾最后喊叫一声,扑了上去,又重的重地掉在地上。达斯的枪也摔到地上,重重的跌落声,就像那刻他的灵魂。

  他用水制动枪轰碎了她的半个胸口,露出的器官只能看出一点点人类的影子,诡异的器官流动着绿色的血,鼓动着绿色的血管,见不到一点红色。

  达斯忽然感觉浑身刺疼,他身上的那些刺已经达到最密集的时刻,下一步就应该是变成罗宾那样了。

  他抑制住再去啃一点发光家具的冲动,跪在那绿色的器官前,很多的大凤杏子似的东西夹在血中跳动。

  他拾起一颗,那东西在他结满肉芽的手中有力的蹦动着。他惊讶于眼前的东西,是惊悚的猫的脸啊!绿色,绿色!

  怪物一阵抽动,规整的猫嘴唇下对着那怪物的右鼻子下,列出一道像青苹果开裂似的痕迹。接着出现一丝淡淡的红色,就像某些枣子红晕。

  里面有几块淡红的肉块,绿色的血水里泡着一些没有永远无法自然长出的智齿、发育不良的小牙,还有她的虎牙。那裂口开始搅动,怪物的嗓子也配合的起伏起来。

  “达斯……远离时间……不要接受……”

  “罗宾!罗宾……”

  达斯一下拍在自己的嘴巴上,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脸上密密麻麻的肉芽让他感受到一大阵向内的疼痛。

  “别哭啦!我是话多,可你不用付我工钱了……”

  那条裂缝向上弯曲了一下,接着恢复原样,几个大大小小的牙齿就掉了出来,那些淡淡的红色肉块也被绿色的身体组织剥离了连接,浮到了血液上。

  达斯伏在怪物的胸口上,也微笑着把泪水埋入那皮开肉绽的胸膛。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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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受伤的手,如雨后春笋般生满了绿刺。他只能用另一只手,收好了牙齿。

  他僵硬的走出自己的卧室,手心紧紧的捏着牙齿,手指死扣着那把水制动枪。他已经是满脑子的怪异念头,并且认为那是对的。达斯知道自己熬不过去了。

  他走过啃得破破烂烂的时光老头教授待过的地方;又走过公共休息室,菲里还在睡梦中,他会梦到他和她吗?进去,走到头,门帘被绷到身后,最后看一眼她的休息室……小工作台上有一台几乎完整了的电块,台子下面窝着一张红绿相间的白大褂,露出一些干瘪的残骸。教授也死掉了。

  时间也许太快了……

  他爬到地上,着魔般的吞吃膝盖下的地毯,满满的灰尘冲进他的嘴里,他快憋死了,但他就是不知道怎么才能咳嗽出来。

  他爬着啃食地毯时,让他很难爬,因为脑袋总是向下,而当他攀爬时,地毯总是向上。他像一只无法翻滚可正在翻滚的狗。

  他嚼着一嘴的地毯,打开了门,门外一片寂静,除了变成清脆的八音盒声的蝉鸣。它们一齐作响,正奏出一曲爱和悲哀组成的挽歌,清脆空灵。

  一轮圆圆的、没有天网的天空下的月亮,它的光芒清凉的铺在一切事物上,充满温柔和平等,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街道上空无一人,绿色的液体从各家门缝流出,在马路中汇出一片泥泞的水面,流向阻塞了的出水口。

  没有人能帮到他。

  —————————————————

  达斯吃着门把手,爬回头,非常用力又艰难的推醒了菲利。

  菲里正做着阖家团圆的梦呢,梦里他和梅丝结婚了,而观众席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欣玫,欣玫伴娘和欣然玫伴郎站在一旁,就和他两旁的父母一样,他们都爱他。

  菲利一醒来,浑身就刺痛到难以忍受,甚至穿越了小腹的那个时空之伤。与此同时,他有了一种全新的感受,就好像一种快感,如同一颗耀目的流星划过黑色的夜空,尽情绽放了光和火的烟花。

  菲里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感觉坑坑洼洼的,透过窗户缝漏出的月光,他看到一个长满绿尖的东西杵在床边。

  菲利有气无力的喊叫了一声。

  “是我,是我”

  菲利对床趴下头。

  “达斯,是你吗?”床边照不到月光,他看不清。

  “是,是我,我需要你帮我们个忙”

  “什么忙,我帮不了了,我是几乎不能动……这房间是什么味道?好像一万斤蔬菜在周围被切碎了,然后又撒过期馊掉的白酒……”

  “首先,对着那帘门的反方向,快逃……还有不要接受任何的想法,任何!”

  达斯撅起嘴巴,继续说道,可话语已经变成了呻吟,充满了禁不住的疙瘩声,就像玛茜的怪物父亲(详情见23章)。

  菲利勉强坐起身,碰倒了达斯的那只手,几个牙齿掉在床上,手臂摔在地上,发出草捆倒地的声音,好有一些枪械的膨胀声。

  借着月光,他模糊的看到绿油油的地面,还有那些堆在角落里的湿漉漉的东西,让菲利无限的感觉,那就是某种器官。

  突然菲利脚下一声巨响,那一瞬间的闪光,完全照亮了一切,他眼前就是一片鲜艳的绿色粘稠、腾着热气的地狱……

  一股更加浓烈的味道从床边翻腾上来。菲利扑到地上,急切的摸着,他甚至不敢想象那种情况。

  他摸到一副盔甲般刺手的东西,还有温度,接着就是一个湿漉漉的大洞,那里面也有刺手的器官,还有跳动的“小鱼”。在这腥臭的温热旁,还有一把圈口滚烫的水制动枪。

  菲里推响了枪。借着闪光,他是明白发生了什么,平又滑伞店里的所有人都死了。

  “这都是谁的的错?是欣玫的的吗?为什么第一印象就想到她?这是一定她的发明导致的,这样的灾难太过离奇。”

  菲利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疯了。他会包庇她,他爱他。她的恶劣就在这座小店里表现得酣畅淋漓,她只是一个有缺陷的人,所有人都是,她也不是天才,她只是一个低劣的罪人。这一切就好像是他抓到了她的把柄一样,就好像他能够控制她了,以便满足他的一切。不,他觉得自己只是爱她,一种类似一见钟情的畸形的爱。他可以为她无所谓这一切,事实上本来也没什么,就全相对于是他俩的小秘密,只是他俩增进距离的暧昧手段。

  “我在对一个死人发什么疯?”

  他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耻,那么一瞬间,他浑身的火热都褪去了,冰冷的身躯下,腹部那块开始剧烈的拧疼起来。

  “我就要去见她了”

  菲里倒在布满尸体、夜的空屋中,八音盒的音乐隔着墙壁在谱曲,好像来自他的梦。他知道这爱一定是、必须是真的,无可救药的,他也不了解自己为什么这样。

  他一定是疯了,不然为什么他有一种想要去啃食那嘴里的门把手的冲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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