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地下区域开始轻微地颤抖起来，方才盛行的鬼泣之声不复存在。艾瑃看似踏了一步，却实则走了十步距离，她的速度已经快到人的肉眼无法捕捉。

  简开衡收回部分丝线，再次以八分精神控制艾瑃：“去吧，找到他了。”

  艾瑃微微颔首，朝着简开衡所判定的方向走去，劈出一刀。

  墙体应声而碎，其背后，盘坐着白袍甲子。

  艾瑃做了个腕花，收回这一刀的势，将破坏控制到最小，随后继续向前走。

  她这一步还未踏到地上，传来怒斥之音：“休得伤甲子大人！”

  一壮汉从甲子左侧跳出，通体如铜，肌肉发达，血脉偾[fèn]张，青筋暴起，横眉竖眼，张了马步，做出起势：“你是甚——么妖魔！竟敢伤我大哥！速速，纳命来！”

  壮汉脚步一踩，手背便顶了过来。艾瑃不躲不闪，那一顶径直打在她的手臂上，其人纹丝不动。

  艾瑃的头微微向壮汉这边侧了一点，她睫毛微颤，刀插在地上，顺势抓住壮汉的手腕，轻易便将其筋骨拧断，随即回了一个肘击在其心窝处，壮汉被打出数十米远，直撞碎了好几面墙。

  甲子看着眼前这个高挑的闭眼女子，一直阴沉的脸的总算有了些许动容。

  这不是属于艾瑃的力量，而是……属于那个小白脸的。

  何等令人惊叹的力量。

  艾瑃杀完那个，将自己插入地中的长刀拔起来，高高举起，对准甲子的面门。

  然而，她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在不远处的简开衡踩在自己的纸人铺就的道路上缓步走过来，嘴上挂着无奈的笑意：“甲子大人，你说何必呢，是吧？你这也没多少人，可护不住你啊。一大把年纪了，还是消停点。你要是现在就放我们走呢，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甲子面露怒容，呵斥道：“做梦！艾瑃不除！我心难安，今日便是折损几个兄弟，我也要将你二人留下！”

  方才被艾瑃打出去的壮汉，这时竟然一身血气地爬回来了：“休得伤……甲子大人！”

  简开衡微微挑眉，这汉子倒是有几分意思。眼下状态的艾瑃，那一肘足以让普通人死百次了，这人居然还活着。

  不过，众生皆是肉体凡胎，没了肉体，如何生存？

  高举的长刀转变方向，对着壮汉砍下来。

  不曾想这壮汉空手接白刃化解了这一刀。

  “有意思。”简开衡低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便多陪你玩会儿吧。”

  艾瑃维持着此动作，蓦然松手，一脚横踹在男子腰身。男子下盘一时不稳，艾瑃借势转身，再接一拳，将男子打飞。

  场面静默几秒，尘埃落地，男子竟然再次爬起来，捶打两下自己的胸口，怒吼一声，冲了上来。

  不过他的目标不是艾瑃，而是简开衡。

  简开衡扬眉：“呀，我这细胳膊细腿，被你摸到还得了。”他唇角笑意不减，“可是，你摸得到我吗？”

  艾瑃做出预备跑的姿势，一脚蹬地，竟是小距离地飞跃而起，随即空中蓄力，将男子半路拦下。

  这一脚，将男子的脊椎折断。男子躺在艾瑃踩出来的大坑中，彻底没了声息。

  艾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到简开衡身边。

  “如何呢，甲子大人？我并不愿意见到伤亡，说真的。”简开衡轻叹，他说的可都是实话，可偏偏对方不听。

  “哼，傀儡术对施术者反噬极大，你能用几时？”

  在甲子身后，出现一道赤色虚影，但见其虎面将身，却手拿一束桃花，双眼半阖，似是慈悲。

  简开衡冷笑一声，居然有人对他使用消耗战术。对此他倒是不太在意，可那赤色虚影，非但没有让他感到不适或如临大敌，反而如身处桃林之间，闲散漫步。

  虚影跨出一步，轻轻挥动桃枝，清风拂来，水波不兴。

  艾瑃站在简开衡身前，双手握刀，劈散了这一缕清风。

  即使是这样，也有那么一瞬间，简开衡如入鬼门关。他抬手擦了擦自己额前被逼出来的冷汗，眯眼看着那虚影，这应该就是甲子请来的太岁神？

  早知道多学学夏国的周易黄历了。

  虚影拿着桃枝，对着地面点了一下，一条裂缝从甲子面前弥漫至二人面前，被艾瑃插在地上的刀挡住。

  艾瑃的长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她闭眼侧头。

  她现在有些犹豫了，怕简开衡打不过这太岁神。可她又只能相信简开衡，毕竟自己这边强行睁眼挣脱丝线，会对简开衡造成反噬。她不知道这反噬的程度究竟有多大。

  到时候要是真抱着简开衡的尸体回去，那可就……不敢想。

  希望这人真的如他所言有几分实力吧。

  虚影一手怀抱桃枝，一手捻着剑诀，笑意绵绵看着二人，似是敌不动他不动。

  简开衡放松指尖的丝线，徐徐拉开自己的衣服拉链，随后脱掉，露出上半身来，其上半身并没什么奇异之地，唯独后背纹了大片山茶花，此刻，那些山茶花似是从简开衡的肉体之中生长出来一般。

  甲子看着这一幕，心里一抖：“什么怪物。”

  简开衡微微摇头，食指抵唇：“嘘。”

  须臾时间，其背后已开满了一株山茶花，一朵缀在他的发间，衬得其妖冶又迷人。

  “我亲爱的傀儡小姐，且看盆中一本红[1]。”

  艾瑃兀然睁眼，眸中闪过一抹血色，她缓缓举起长刀，几缕红色丝线缠绕刀身。

  虚影再跨一步，挥动桃枝，不曾想桃花一颤，方才还在十数米外的女子，此刻已身临跟前，手中桃花被长刀斩落，虚影挣扎片刻，最终消散风中。

  长刀没有停下，紧接斩了甲子一条手臂。

  断臂切口整齐，大量血液喷涌而出，艾瑃抖了抖手腕，将长刀收入虚空，踏步走回简开衡身边，微微颔首。

  她过来的路上，落了一地的山茶花。

  简开衡背后的山茶花早已消失不见，如今只见纹身，他抬起手，微微揽住艾瑃，温声道：“辛苦了。”

  [1]《山茶》宋朝·刘克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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