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何慕夕的愤怒，昭穆只低着头，不做任何解释。

  何慕夕平静下来，她不想看到昭穆痛苦。

  昭穆痛苦，她更痛苦。

  宁愿自己去承受这一切，也希望昭穆幸福快乐。

  曾经，昭穆是她的倚靠，是她的未来。

  现在，他有了他的世界。

  她要回归成本来的样子，她是时候脱离他的世界了。

  何慕夕弱弱的看一眼眼前的男人：“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吗？我想回家。”

  “想回家”三个字，瞬间让昭穆鼻子发酸。

  曾经，她多么不想回家，现在的这三个字就有多扎心。

  她宁愿回到那个没有人爱的家里，也不愿意停留在自己身边。

  她家里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

  “知道。”昭穆不想隐瞒，“你爸爸妈妈都安在。何慕阳已经成家立业，生活还算不错。”

  何慕阳呆呆的听着，就像听一个古老的故事。

  “那，他们……找过我吗？”

  昭穆吞吞吐吐，很明显，他顾忌了何慕夕的感受。

  “找过，后来没找到，就……四年后，报了……报了死亡……”

  何慕夕坐着的身体垮了下来。

  泪水汹涌而出。

  昭穆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躲开了。

  “我姥姥，她……还在吗？”

  何慕夕抬起来足有一千斤重的头，看着昭穆的眼睛，泪水迷蒙，看不清楚。

  昭穆抬起胳膊，想要揽住何慕夕，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尝试，又放下来，搁在自己腿上。

  “姥姥，在你失踪两年多去世的，我……我去看过她……”

  他没有说再下去。

  何慕夕不知道，他都有自己的孩子了，还来看姥姥做什么，有必要装深情吗？

  “我想回家，我想去看姥姥。”

  “好，我陪你一起去。”

  何慕夕盯着他：“那，麻烦你了。”

  昭穆心在滴血。

  他别过脸去，不敢看她。

  “睡吧，好吗？明天我陪你回去。”

  昭穆说的小心翼翼，话语间都是心疼，他转身走出房间。

  何慕夕行尸走肉般，走过去关上了门。

  倚在门上，暗自落泪。

  夜已经很深了，马路上、小区里，早就安静下来。

  何慕夕叹了一口气，那坐在客厅里的昭穆，对自己还是有些感情的。

  在公安局里刚一见面的那种陌生感，让她不敢去探寻他的现在和过往，但是经过这一天一夜的相处，她可以肯定，昭穆并没有忘记她。

  那又有什么用呢？自己连抱住他哭一场的勇气都没有。

  姥姥走的时候有多遗憾、多痛苦、多放心不下她，她都无从知晓。

  何慕夕失去亲人的痛苦，和再也无法相见的悲伤，还有已经没有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抱着痛哭的人，都让她绝望。

  痛苦得让人连哭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昭穆坐在沙发上，头发深深的埋进掌心。何慕夕的所有痛苦，他都明白，他在客厅里坐了很久。

  夜静悄悄的，静得让人恐惧。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他走过去敲敲门，房间里没有动静。

  他忍不住担心，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房间钥匙打开门。

  只见何慕夕一个人蜷缩在床上，头埋在臂弯里。在黑暗的房间里，像一个枯树桩。

  昭穆走过去，俯下身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何慕夕没有抬起埋在双臂里的脑袋，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没事，你出去吧，让我静静的待着。”

  “别哭好吗？放心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何慕夕哭腔明显：“还得麻烦你……”

  她对自己那么客气，以前不是这样的。如果自己做了什么让她高兴的事，她会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狠狠的亲他。

  这会儿，她的客气，全是疏离。那种明显的疏离感，像利剑一般直插昭穆的心。

  昭穆直起身子，心里满满的心疼，他想说不用客气，他想说应该的，但说不出口。

  “我就在客厅沙发上，你有事叫我一声就好。”

  何慕夕轻轻摇了摇头：“你让我静一会好吗？”

  昭穆走出去，关上门。一扇门，像一座山，隔开了两个人。一个在门内无声流泪，一个在门外痛苦无比。

  第二天上午，昭穆开车带何慕夕去定陶区。

  这条路他太熟悉了，每年都会回去几趟，逢年过节回去，姥姥的祭日也回去。

  有时候，想何慕夕想得受不了，也会回去，去那条留下过欢乐的小河，在河岸上一坐就是半天。

  坐在副驾驶的何慕夕望着路两旁，迅速后退的高大建筑逐渐变成了金黄的玉米田，还有白花花的棉花地。

  那是记忆中的定陶县，不，现在叫定陶区。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开到张湾乡，现在叫张湾，昭穆把车停下。

  张湾变化不大，不像牡丹市，变得让她认不出来。

  路两旁低矮的建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干净整洁的楼房。道路好像也比以前宽了些，很干净。

  “夕夕，先去何楼吧，我已经给家里打电话联系好了。”

  何慕夕转过头，看着昭穆，半天没反应过来。

  他给她家里打过电话了？

  他有自己家人的联系方式！他跟自己家一直都有联系？这是何慕夕没有想到的。

  不过，以昭穆的宽厚善良，他会这么做的，何慕夕心里暖暖的。

  汽车重新启动，缓缓地开到何楼。

  以前的土路不见了，全是水泥路。

  昭穆轻易的找到了何慕夕的家，这让何慕夕很意外。

  水泥路铺到了家门口，虽然是农村，却看起来像城镇。

  家门口站着一些人，好像在等她。

  等汽车开到门口停下时，何慕夕才看清楚，门口站着的老头老太太，是她的爸爸妈妈，那个个子高高的中年男人，是何慕阳。

  惊愕写在脸上。

  昭穆拍拍何慕夕的肩膀：“到了，我们下车吧。”

  “啊？”何慕夕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到，到了。”

  人群缓慢的围过来，等着昭穆打开车门。他们好像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们认识昭穆的车！这是何慕夕没有想到的。

  昭穆打开车门，和大家打着招呼。

  他转到副驾驶，给何慕夕打开车门，让她下车。

  何慕夕颤抖着走下车，站在亲人面前，努力的让眼前的人物和记忆中的影子重合。

  妈妈声音发颤，轻轻喊一声：“夕夕？你真的回来了？”

  爸爸扶着妈妈的胳膊，怕她站不稳。

  弟弟也走近些：“姐姐？”

  终于，何慕夕忍不住心里的痛苦和思念，“哇”的一声哭出来。

  在众人不知所措时，昭穆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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