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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林珣和韩禧夜会


“毫无疑问这就是个圈套。”

苏成听韩禧讲了林珣所为,很快得出结论。

“我知道。他自己藏着掖着,反倒诱我去查,摆明是想坑我。”韩禧替自己倒了杯水,一口饮下,“难就难在他没安好心是事实,这件案子有问题也是事实。”

“凭你如今的能耐,还不足以碰这桩案子。”苏成见他犹豫,索性一棍子将他打醒。

韩禧摸摸鼻子,“其实我本来也没打算顺着这根藤摸下去。刑部和大理寺所有要员皆为这件案子奔波,便是抓不住凶手,也不可能丝毫察觉不出异样。

见过林珣那晚,我回去想了许久。兴许在背后推动这件案子调查结果的人,并非是包藏坏心,徇私枉法。齐越使臣给的时间并不多,总得有人将罪名担下来。”

苏成颔首,“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咱们所见不过一隅之偏,此案牵连甚广,不只是抓住一个凶手那般简单。”

“不过……我总想再试试,兴许还能有转机也说不定。倘若真就白白冤死一个人,也未免太不仁道。”

苏成叹气,“适才还在说不管,现下又讲出这话,你岂非是自相矛盾?”

韩禧拍着胸脯保证,“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小爷这么多年长在韩家,也不是干吃白饭的。商人阳奉阴违、钻营取巧那一套我也没少学,好歹能保全自己。”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己骂自己呢”苏成无奈,“不过我查到一些东西,兴许对你有用。”

……

韩禧原本以为只要自己不上林珣的套,他便无计可施。

没曾想凌行川三日后腰斩的消息一出,第一个站出来阻止的人竟然是陈司直。

“此事尚有疑点,不可草草结案。”

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齐聚,一个个蓄着胡须,横眉冷目,看起来就不好惹。

韩禧便是一向吊儿郎当、不拘小节惯了,此时也被迫规矩站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

陈司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异议,明摆着没留任何余地。

刑部尚书闻言并不急着回应,而是看了一眼身旁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面色一沉,“这桩案子已然结案。陈司直若是有所补充,另作文书交予本官即可。”

韩禧闻言心中为陈司直捏了一把汗。

大理寺卿这话算是给了他台阶下。

怕就怕……

“下官以为,真凶并非凌行川。”

陈司直却像是听不懂大理寺卿的暗示,当众打了他的脸。

大理寺卿压制怒火的间隙,刑部尚书主动接过话茬,“陈司直如此说,有何证据?”

“经下官查证,齐越会盟使左靖死的当日,还有一人在千灵艺坊,他却偏偏躲过了大理寺和刑部的盘问。”

韩禧脑子顿时炸开。

陈司直后面的话像浆糊似的钻进他的耳朵。

他正好站在陈司直身后,一字一句,他都听得清楚。

但他全然没有精力分析。

若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该在此时添乱,他早便冲上去捂住陈司直的嘴。

韩禧忽而想到什么,抬头看向林珣。

对方的神色虽无异常,眸中却满含深意。

几乎是一瞬间,韩禧就确定陈司直此刻的作为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静待陈司直和几位官员结束对峙。

最后大理寺卿只让陈司直在三日内拿出证据,否则凌行川还是会被依律处决。

几位要员离开后,陈司直挺起脊背往堂外走。

跨门槛时竟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韩禧眼疾手快上前扶住他。

“大人,您没事儿吧?”

陈司直摆摆手,借着韩禧的力将另一只脚迈过去。

“要不先请大夫来瞧瞧吧?”

“老毛病,不碍事。”

“本来您身体就不舒坦,连着奔波这么些时日,想不加重病情都难。现下案子结了,您又何必再节外生枝?合该请个大夫好好调养身子才是。”

韩禧一股脑将憋在心里的话吐出来。

陈司直闻言并未反驳,只直直盯着韩禧。

坚如磐石的眼神让韩禧未尽的话全都梗在喉咙眼里。

陈司直抽回被韩禧扶着的手,直视前方,“本官这辈子,不敢说没办过一桩冤假错案,却也从未昧着良心让人无辜获罪。”

韩禧急切解释,“可这桩案子,不止是一条人命那么简单,大人难道不懂吗?”

“没有一桩案子会只关乎一条人命,背后皆有数不尽的爱恨情仇,利益牵扯。但这些跟案子本身没有关系。”

本来还一门心思想说服陈司直的韩禧霎时不知该用什么理由继续和陈司直争辩。

用一个人的性命解救千千万万个人的性命或许是纵观大局的权宜之计,却不代表它是对的。

谁能说那个人就该为其他人赴死呢?

韩禧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踏踏实实做一个好官,就能和那些贪官污吏区别开来。

但事实上他和那些人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是非公道、天下兴亡并非像铜币一样,只有正反两面。

韩禧将陈司直扶到茶室歇息,自己转头就去找了林珣。

一肚子烦闷全冲着林珣发泄。

“你跟陈司直说了什么?”

林珣毫不心虚地直视他,嘴角噙着一分不易察觉的笑意,“我此前就说过,陈司直是个好官,他看不惯冤案,想要查明真相,同我有什么干系?并非是我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

韩禧恍然大悟,原来对方一开始想利用的人就是陈司直,而非自己。

他气红了脸,攥紧拳头才压下冲上去暴揍林珣的冲动。

“你他娘的到底想干嘛!”

林珣相较于怒火中烧的韩禧,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大家来此的目的不都一样吗?查出真凶。”

韩禧冲上前抓住他的前襟,“你要查你自己滚去查!”

比韩禧矮上半个头的林珣注视着韩禧的下巴,也不反抗,“我虽想查,却苦于没有这个本事。”

韩禧咬牙切齿道:“你别太得意,多行不义必自毙。”

林珣却笑了,贴着韩禧的耳朵,“说得没错  。可如今在行不义的人是谁?狡猾逃脱的凶手,徇私舞弊的帮凶,沆瀣一气的朝廷,貌似都比我可恶吧?”

韩禧瞳孔微张,猛地甩开林珣,再次忍不住问出和上回一样的话,“你到底知道什么?”

林珣将被韩禧扯乱的衣襟抚平,“陈司直不是已经在查了吗?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韩禧见林珣像只泥鳅一样狡猾,终于明白过来,不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想起苏成提供的线索,马不停蹄开始着手重新梳理案件。

强行阻拦陈司直不是办法,只能比他更快知道真凶,免得让他被林珣完全牵着鼻子走。

……

“你们干嘛?本王身上的伤口还疼着呢,别乱动!嘶——”

半夜被人抬起来的小寿王懵了。

“殿下请安静些,否则属下只能将殿下打晕了。”

“你敢!”小寿王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有被下人威胁的一天。

可他瞧对方的神情丝毫不像开玩笑。

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

小寿王眼珠一转,软下态度,“侍卫大哥,你们这么做定然是奉了皇命。不如你们告诉本王到底发生了何事,本王也好配合你们不是?本王是绝对不会和皇兄作对的。”

他只能通过上次从大夫那儿打听到的消息大概猜出自己如今的境遇或许和齐越使臣的死脱不了干系。

但后来这些侍卫就再没给过他机会接触外面的人。

侍卫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将他强行塞进了马车,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像看犯人似的将他夹在中间。

小寿王感受着身下的颠簸,无能狂怒。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马车剧烈前后摇晃,小寿王差点从座椅上摔出去。

“吁——”从车夫吃力的声音就能听出来,定是费了些力气才稳住马车。

“车中何人?”外面传来中年男声,听着口音怪怪的。

小寿王顿时气急败坏,他差点因为这男人拦车被摔了屁股墩儿,他竟然还敢质问他的身份。

其中一名侍卫推开车门,掀帘走了出去。

小寿王听见侍卫朝男人解释。

“我家主人急病缠身,还请这位官人速让我等前去就医。”

小寿王一万个不理解,他对这男人恭恭敬敬的干嘛?

简直丢人!

饶是侍卫态度谦和,男人仍旧不依不饶,“是吗?不知你家主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侍卫不再一味讨好男人,冷下声音,“这与阁下无关。”

男人反而很是猖狂地提高了声调,“我是齐越会盟使钟祈,你们夜下疾驰,又不肯报上名号,莫不是做贼心虚?我有理由怀疑你们与会盟使左靖之死有关。”

小寿王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谨言慎行”,才没当场出去踢他一个窝心脚。

“里面坐着的人是大雍亲王,岂容尔等放肆?”

侍卫见对方胡搅蛮缠,实在瞒不过去,索性亮出身份言语震慑。

“亲王?哪个亲王?”钟祈依旧是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

小寿王忍无可忍,眼神示意身旁的侍卫掀开车帘。

侍卫犹豫片刻,迫于局势所逼,不得不照做。

车帘被掀开的瞬间,小寿王借着微光勉强看清了马上的男人,一身打扮的确像是齐越人。

他不曾起身,端坐于马车上,振袖凝神,目光凛凛地盯着男人,“吾乃大雍寿王,萧澄焕。”

对方打量着他,似乎是被他的气势所影响,并未像适才一般贸然开口。

“齐越是客,本王暂且饶恕你们惊驾之罪。若误了本王瞧病,你们担待得起吗?”

“王爷瞧着也不像急病的样子。”钟祈回过神来,上下打量小寿王,“再说哪有王爷亲自上门求医的道理?”

“本王有什么病还需要向你交代不成?本王觉着你倒该随本王去看看脑子。还有,本王亲自上门是因为本王素来仁爱,不想老大夫一把年纪深夜奔走。想必钟会盟使是在齐越见惯了鱼肉百姓的贵族,因而才觉得奇怪。”

“你!”钟祈咬牙横了小寿王一眼,“在下虽无权过问王爷的行踪,但眼下我齐越会盟使在大雍惨死,还请王爷切勿轻举妄动,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小寿王垂眸消化对方所说的内容,并未接话。

钟祈自觉无趣,客套一句后调转马头离开。

待钟祈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小寿王盯着随行的两名侍卫,“现在能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本王了吧?”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抱拳沉默。

小寿王看着车头的朝向,猜测道:“你们是要送本王出城?”

两侍卫依旧抿唇不语。

小寿王观察着他们的神色,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在齐越使臣死的当日出现在千灵艺坊,按道理会被作为重点怀疑对象。

偏偏这段时日只来人问过他为何出现在千灵艺坊,丝毫没在他面前提起过齐越使臣的事。

再者他能看出这个自称齐越会盟使钟祈的男人虽对他有两三分警惕,却也不像把他当凶手看待。

只能证明堂兄暂且替他压下了此事。

并打算送他出去暂避风头。

就是不知钟祈为何会突然出现拦住他。

“事到如今,本王不可能再连夜出城。你们若执意欺瞒本王,只会让事态愈发失控。”

小寿王强装镇定,企图说服两名侍卫。

说不害怕是假的。

旦夕祸福难以预料,尤其是皇家的人,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他那几个皇兄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侍卫的嘴却像是被浆糊黏住一般,“若无上命,属下不敢妄言,还请王爷恕罪。”

小寿王无奈瞥了两侍卫一眼,“罢了,先去医馆吧,好歹得把谎圆了不是?”

说罢,他靠在车壁上,余光扫过两侧车窗外。

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隐匿在黑暗中。

早在钟祈出现之时,侍卫便暗中传了信给萧景榕。

萧景榕沉着脸听完回禀,心中笼罩着层层疑云。

他之所以要送小寿王出城,一则是想进一步坐实他出门游玩不在京中一事,二则凭那小子的性格,只怕消停不了几天。

若是叫那小子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保不齐会闹出什么乱子,不如让他暂且离开是非之地。

为此还特意等到尘埃落定、凶手伏诛之时才遣人将他送出城去,就是怕刚出事,他立马离京,太过引人注目。

钟祈又是从哪儿知道的消息?

背后必定还有另一个推手。

萧景榕意识到事情已经脱离掌控,比起揪出藏在暗处的人,他只能先做最坏的打算。

“李培顺,传封柏来。”

李培顺大气不敢喘,躬身下去传话。

毕竟但凡用到封柏,就证明他家主子要取人性命,谁都不敢这时候上赶着触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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