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月艰难的拾掇起破败的情绪，缓缓松开握紧了的拳头，掌心全是指甲插入的血痕，依然将围巾抱在怀里，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走出了天台。

  她拖着麻木疲累的身体再次打开病房的门，要是刚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阿瑾就在病房里乖乖等她回来就好了。

  他一定会撒着娇让鹿月喂他，已经有了小孩子的天性，享受被她惯着的感觉。

  空荡的房间里，女孩捧起给顾瑾怀买的那一份长寿面不管不顾的往嘴里塞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她懒得擦，也顾不上吃相。

  面早就坨了冷了，汤汁也被吸干了，索然无味。

  这长寿面不就是吃个寓意嘛，平安符不也保不了他的平安……

  她要把他们全部吃完，想让阿瑾出来怪怪她，怪她偷吃，都不和他分享。

  她狼吞虎咽着又混合着泪水，没多久就跑到洗手间狂吐不止，难受的根本咽不下去，尽数呕了出来。

  镜子里的女孩蓬头垢面，脸上血迹泪痕交错，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哭的红肿不堪，无力又虚弱的倚靠着洗手台，无法接受顾瑾怀已经离开的事实。

  她从口袋里掏出为他求来的平安符，按在左心口的位置泣不成声，无力的蜷缩成一团。

  她不敢去看他，那样惊艳绝伦的一张脸，让她无论过多久看了都会脸红心跳，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对她总是十足的耐心与温柔，宠溺，迁就，即便记忆停留在六岁，也没忘记要爱她，要对她好，她难过了要抱抱她，她说话的时候要认真听有回应。

  除了有点不相信她，他做到无人能及。

  也不是不相信她，是自卑怯懦了太久反而不敢奢望爱的发生。

  他想：他爱她就够了，能陪着她就够了。

  自他之后，再无人视她如珍宝。

  病房里漆黑一片，徐嘉泽敲门久未有回应，他知道鹿月在里边，于是推门而入。

  鹿月躺在顾瑾怀的病床上，努力嗅着残留的味道，她知道，这样独一无二，沉稳安心的味道以后再难闻到了。

  迷迷糊糊间，她又听见了那句“我是不是很好哄？”，这次再也哄不回来了。

  她没睡着，只是想待在他待过的地方，找寻一些他存在过的气息，眼泪早已浸湿了被角。

  听见有人进来，她缓缓起身，强行打起精神匆匆擦干泪水。

  “太太，先生的遗骸，已经被送往殡仪馆了，节哀。”

  徐嘉泽语气恭敬且沉重，从他入职场的第一天就一直跟在顾瑾怀身边，从不苛待甚至出手阔绰。他是从大山走出来的孩子，家境贫寒，顾瑾怀的扶持于他而言不亚于救命之恩，从前因为无权无势空有一身本事，是顾瑾怀给了他安身立命的资本。

  “我知道了，辛苦了。”鹿月声音沙哑无力，“麻烦你再送我去趟警局。”

  她穿上外套去把病房退了，办理好医院的一切手续之后前往警局。

  警局里，林子轩和陆禹琛他们都在，沈清妤看到鹿月进来的时候就连忙迎上去抱住脆弱的不成样子的娇弱女孩。

  沈清妤不敢开口，只能陪着她让她不那么孤独。

  鹿月轻轻回抱了她就松开了，“先解决顾墨辰，我坚持得住。”

  林子轩：“我安排他进精神病院。”

  “等他全部认罪之后，我再让从前被他摧毁的每一个家庭都有报复的机会。”鹿月声音暗哑却冰冷刺骨，苦于没有证据的仇她一次性报清。

  鹿月褪去悲伤的面容，倒有了几分顾瑾怀初入社会的杀伐果断。

  她和顾墨辰面对面坐着，女孩盛气凌人的审视着阶下囚。

  “回答我在天台的问题，他为什么要保护你，又为什么要躲着我？”

  “我没想过他对亲情这么渴望，他真的把我当成弟弟对待才救下了我。我太想赢过他了，故意刺激他，告诉他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祸害过不少家庭，包括你的父母。还说你不爱他还要装作爱他的样子，他就相信了。他说要是他和我说的一样坏，就找不到任何你爱他的理由。他真的相信了他会杀人犯罪，却不相信你爱他。”

  “护栏也是你动的手？”鹿月咬牙切齿的继续问道，听他说的话愤恨到全身颤抖，握紧成拳新伤叠旧伤，仿佛感受不到指甲没入皮肉的疼痛。

  她的爱，向来就是他的全部。

  “是我，我本来就是要在那杀了他的，枪杀不成的话再坠楼，可我没想要他救我。”

  “你活的够久了，趁早认罪，该下十八层的，是你。我爸爸我爱人被你害死，我的妈妈发生意外也与你有关，还有那些吃人的勾当，还有栽赃陷害让我家阿瑾被世人误解诅咒了这么久，所有的罪孽，是时候还了。”

  “认吗？”鹿月冷冰冰的问他，眼底翻涌起滔天的恨意。

  他敢不一个，她就敢杀了他。

  “我认。”顾墨辰被动开口，当初眉眼温柔的小女孩如今已然对他动了杀心。

  鹿月转身，明天所有的真相就会被公诸于世，阿瑾的清白来的太晚了。

  要是来的早一些，他就能晒到那天的太阳。

  “等等，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鹿月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她嫌脏。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没有伤害过你的家人，没有犯罪，没有害死他，你，还会对我好吗？”

  “没有如果，我不想和你产生任何联系。”

  顾墨辰陷入绝望死寂，随后供认了所有罪责。

  鹿月说完便走出了警局，回了顾园。

  那一千封信，她想看看。

  他不会失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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