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怀注意到鹿月眼中水雾朦胧，她怎么哭了？会是因为他吗？他不敢确定了。

  他沉默的配合着顾墨辰，自知罪不可赦，在她心里毫无胜算，所以妥协了。

  鹿月看不懂顾瑾怀眼里的悲戚和失望，上一世的顾瑾怀就是中枪身亡的，阵阵后怕袭来。她将阿瑾从头到尾确认了一遍，目前还没有受伤，但看她的眼神变了，没有期待，犹如一汪死水，翻涌不起关于她的波澜。

  他是不敢有任何波澜，连她为什么骗他至此的原因都不敢问的胆小鬼，连她没有骗他都不敢奢望的胆小鬼。

  “站那别过来，选他还是选我，你好好想想呢。反正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是你逼我的鹿月。要么真相永远不会公诸于世，要么永远失去他。”顾墨辰将枪又抵近了几分，冷眼旁观鹿月的纠结和无奈。

  顾墨辰想过逃亡的，但他不甘心的想，会不会他在鹿月心里也有一丁点位置呢？哪怕是他用手段得到的。他知道活到现在，只有鹿月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既然他得不到，顾瑾怀也不能得到，所以他才会冒着被抓捕的风险来找顾瑾怀。

  趁着顾瑾怀记忆停滞挑拨离间，一切都顺了他的意，唯一的偏差可能就是那句“我可以保护你。”

  鹿月自是难以抉择，一边是她爱的人，一边是无数条人命背后的真相。顾墨辰是林绍祥的同伙，只要他认罪伏法，阿瑾的清白，父母意外去世的真相，还有那些惨遭迫害而支离破碎的家庭，都有了公道。

  可紧随其后的警察能否平安救下阿瑾，她不确定，也不敢用他的命去赌。

  “选啊，你要不选的话我先杀了他再自行了断。然后所有的罪孽都不用我自己背负，你见过人心的。谁会连死都不得安生，你比我清楚。”

  你见过人心的，不分青红皂白定罪的那种。

  顾墨辰的情绪愈发失控，鹿月的眼神从出现那一刻就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过，她的眼里只有顾瑾怀，他嫉妒的发疯。

  是不是就算今天死的是他，鹿月也不会多看他一眼？顾墨辰越想越疯魔。

  第二人格渐渐掌控身体，暴虐和杀意呼之欲出，嘶吼着让她做出选择。

  鹿月当然知道他说的那些，要是今晚死的是顾墨辰，那么所有的阴谋和罪恶都会冲着阿瑾去，他要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责和侮辱里，永远无法清白，替顾墨辰承担那些他染指的滔天罪恶。

  顾墨辰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他不能死，也不能这么轻轻松松的死。父母的仇，阿瑾的仇，还有那些无辜人，他们没有一个是罪有应得的。

  鹿月看他越发目眦欲裂，拿枪的手握紧到指节发白，不敢逼他，他真的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别伤害他。”

  “我选你。”

  “顾墨辰，我选你。”

  鹿月隐忍着莫大的痛苦说出这句话，用力到牙关发颤。

  顾墨辰听到了令他满意的答案，笑的疯魔变态，近乎被无边的快感淹没。“听到了吗？她选的是我啊哥哥，死心了吧。既然这么爱她，就好好尝尝被她放弃的滋味啊！”

  顾墨辰惯用杀人诛心，光是杀了顾瑾怀哪够呢？他就是要看顾瑾怀一点点陷入绝望，抹杀掉他对世界的最后一点留恋才开心。

  “我是不是很好哄？”顾瑾怀定定的看着鹿月，云淡风轻的问着，嘴角弯起的弧度是在自嘲。

  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嘲笑他以为自己终于打破了母亲的诅咒也拥有了感受幸福的权利，嘲笑他自取其辱的赌这一把，没想到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不属于他的东西他还回去就是了。

  眼眶红的愈发明显，几天前还为他擦着眼泪柔声细语的女孩如今站在了他的对立面，选择了别人。

  他不知如何辩驳，缺失的记忆，无尽的自卑，已然在这一刻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我会为我做过的事付出代价。”他闭了闭眼，克制住心脏像被撕裂般的疼痛，喉咙涌上一阵腥甜，没在看女孩一眼。转而对顾墨辰说道：“是你赢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想置我于死地，是我这个哥哥确实不够称职的话，我认了。”

  “坏事做尽还奢求有人爱我，真可笑。”

  顾瑾怀的嘴角不断有鲜血溢出，他怕吓到女孩，也怕她觉得恶心，着急忙慌的用手捂住，可还是从指缝溢出，无措的跪倒在地。

  突然陷入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他缓缓睁开眼，女孩豆大的泪珠不断滑落，神色焦急又慌张。

  她是不是对将死之人还有些怜悯呢？他卑微的想，费力睁开眼睛想再看看她，好记住她的模样，以后不敢再遇到了，怕再伤害了她和她的家人，让她沦为金丝雀，连自由和行事都受限于他。

  他好像懂了什么是爱，爱是尊重，是理解，不是痴心妄想的白日做梦，也不是唯我独尊的让对方处处为自己卑微妥协。

  爱是允许她构建自己而不是以他为轴的委屈求全。

  顾瑾怀的脑袋耷拉在鹿月肩膀上，鹿月想要费力扶起他去找医生，却被他用力抱紧，血腥味越来越浓重。

  “阿瑾，你乖一点好不好？我们去找医生，我没有放弃你，等你好了我和你解释清楚好吗？乖，先放开我好吗？这样下去不行的。”鹿月心急如焚，看他呕血心疼的四分五裂一样，丝毫挣脱不了他的束缚。

  可在如今的顾瑾怀眼里，鹿月在排斥他的靠近，是看他快死了可以和顾墨辰在一起所以不想装了吗？放开她然后呢？接受被抛弃的现实吗？

  “我放手了，就什么…都不要了。是我错了。”

  错在贪恋那些不属于他的美好，错在相信卑劣的人也会得到爱。

  顾瑾怀松开了那个怀抱，拒绝她想要搀扶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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