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灿不讨小孩子喜欢是公认。

  平安仗着年纪小，仗着不懂事，对言灿喊着妖魔鬼怪快离开，退退退。

  余生机灵很多，从来都是避着言灿。

  眼下有了机会，便是偷偷和顾养浩打起了小报告。

  果真，顾养浩听到言灿的行径，眉头微微皱起。他向来不喜欢言灿酗酒，尤其是在书院里。

  顾养浩朝着厨房走去，余生端着那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跟在身后。

  ......

  厨房里，苏牧收拾好一切，坐在椅子上，看着最后的三碗饺子。

  一碗是他的，一碗是言灿的，还剩下一碗是留给余生的。

  苏牧瞧了一眼喝酒的言灿，说道：“你真不怕二师兄将你逐出书院？”

  顾养浩断然不会因为言灿与他争辩，而将其逐出书院。

  道理不辩不清。书院本就是一个学习修行的地方，见解不同自然而然会有争论。很久之前的玲珑书院“争辩”不断，也因为“争辩”不断，所以才欣欣向荣。

  顾养浩不怕这些师弟师妹们有不同的想法，他只怕这座书院的所有人都以他的规矩为规矩。

  当玲珑书院成为他顾养浩的一言堂，这才是让顾养浩最担忧的事情。

  幸好，眼下的情况告诉他，不必太过担忧。

  争辩无妨，但言灿在书院里喝酒，就坏了玲珑书院的规矩。

  言灿摆摆手，很是嚣张地说道：“余生给二师兄送去了饺子，想必他现在正在书舍里吃饺子呢，哪有时间管我？”

  苏牧无奈地笑了笑，舀起一个饺子，吃了起来。

  他很少下厨，但也有一些手艺。做一些饺子很容易，过年吃饺子也是规矩。

  “余生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苏牧纳闷道。

  此时，厨房外走进一道身影。余生跟在身后，将那一碗饺子放在了桌子上，看了言灿一眼，心头忍不住发笑。

  平日里，无论是平安，还是余生都是被言灿欺负的对象，今日有仇报仇，有冤申冤。

  顾养浩出现的那一刻，言灿噌的一下，一激灵从凳子上窜了起来。

  “二...二师兄。”言灿慌乱地想要遮掩手里的酒葫芦。

  这又如何能够躲得过顾养浩的法眼。

  嗖。

  酒葫芦落在了顾养浩的手中。“触犯院规，明日起，打扫林场三个月。”

  扑通。

  言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无光。

  林场是整个书院中最大的地方，里面生活着无数生灵。小到蛇虫鼠蚁，大到豺狼虎豹。

  打扫林场也是意味着将这么多生灵照顾好。

  这是个累人的活。也就周周有这个耐心照顾着林场的这些生灵。

  教训完言灿，顾养浩看向苏牧。这是魂断渊归来之后，顾养浩第一次见苏牧，苏牧也是第一次见顾养浩。

  回到玲珑书院，苏牧没有去见顾养浩。

  顾养浩知道苏牧心里还有怨气。

  或许是言灿的话触动了顾养浩，他看着苏牧，开口道：“莫璃是一个好姑娘，她的命运本不该如此。但是，她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你我都无法改变她的命运。”

  “在将来的某一日，她的身躯会有另一个灵魂来主宰，而她的灵魂将会消亡。”

  顾养浩并不认为自己错了。让莫璃尽早离开苏牧，这是最好的办法。

  顾养浩顿了顿，继续说道：“璃月洲的莫族之所以将莫璃放在青霄洲不管不问，只是怕今后的因果牵扯到莫族，会死很多莫族的人。”

  “我相信莫璃不会害你，但她注定控制不了仙的杀意。”

  顾养浩叹了口气。苏牧的两段感情都没有好结果。

  白梦雪权衡利弊抛弃了苏牧，莫璃注定灵魂消亡不得已离开了苏牧。

  相爱之人不得相守，人生之痛莫过于此。

  苏牧摇摇头。“二师兄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顾养浩也摇摇头。“人生多无奈。我所做，问心无愧。”

  显然，言灿的话没能够说服顾养浩。

  “让莫璃早些死，也是无奈之举？”苏牧挑了挑眉。

  “是，也是两全其美的办法，震慑了青霄洲的第六境，也保全了你的性命。”

  “可莫璃死了。”

  “她还没死。成仙也需要时机，莫族那些人不会让她此刻成仙。”

  “她如今的处境很不好。”

  苏牧的话让顾养浩沉默。莫璃的灵魂没有立刻消亡，但解封的神性已经开始吞噬莫璃的人性，她也被囚禁在印月泉中。

  “成仙需要付出代价。这就是莫璃需要承受的代价。即便没有这些事情，她的处境依旧艰难，而最后她还是会消失在人间。”顾养浩解释道。

  苏牧走到一旁，案板上还留着一块面团。

  “这些面团本该是擀成饺子皮，包好肉馅，然后煮成美味的饺子。”说着，苏牧将拳头大的面团扔进了锅里。

  “按二师兄的说法，既然注定要死，早些死，如何死就不是那么重要。既然注定要变成吃食，是不是包上肉馅，煮成饺子，也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一块面团也可以吃。难吃些罢了。早些死也是死，活的日子少了些罢了。”

  苏牧看着沉在锅底水里的那一块面团。这东西一定很难吃，莫璃一定很可怜。

  “所以，二师兄觉得这个道理对吗？”

  顾养浩的目光也落在了那一块面团上。

  揉面，包馅，下锅...过程对了，所以结果就不会令人遗憾。

  可要是直接下锅，那么结果会令人失望。

  言灿看着两人，他畏惧顾养浩的威严，更喜欢坚持自己的原则。

  于是，言灿端起了桌上的那一碗饺子。

  一口下去，肉香和汤汁充斥在口腔之中。

  “好吃。”

  然后，接连几口，言灿很快就吃完了一碗饺子。“确实好吃。”

  他看着属于顾养浩的那一碗饺子。“二师兄是觉得碗里的饺子好吃，还是更喜欢锅里的面团？”

  事实摆在眼前，真理向来不用抉择，因为真理就是真理，不会因为抉择而改变。

  饺子比面团好吃。

  生与死之间的过程很重要，如何死去也很重要。

  厨房门外，三道身影各自端着一碗饺子。

  “小师弟的厨艺不错，道理也讲得不错。后生可畏。”

  “嗯，我第一次见二师兄说不出话来。”

  “嗯。第一次。”

  三人交谈着，然后吃着手里的那一碗饺子。

  “新年的饺子...二师兄会记住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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