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岩的话，张老汉没有急着回应，而是先去取来一壶酒。

然后，张老汉才笑着说道：“李兄弟，你有所不知，额们平日里，也与这差不多，农忙时会稍微多两道菜，若是逢年过节，各种好菜能摆满一张圆桌！”

一边说着，一边给李岩和刘车夫碗中倒满，然后说道：“额们刚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要靠军民府接济，收获一季粮食之后，生活就好起来了，如今村子里的各家各户，哪天餐桌上会没有个扎实点的荤菜？”

“如此说来，倒是我大惊小怪了？”李岩试探着问道。

刘车夫笑着开口：“李兄弟第一次来军民府，有如此想法也不奇怪，等过上几天，你就不会惊讶了！”

闻言，李岩便笑着说道：“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张老汉给自己倒满，然后笑着坐下说道：“李兄弟，你就当自己家，放开了吃就是，不必客气！”

张老汉的婆娘端上来一大碗红烧肉，笑着说道：“也没来得及准备，家常便饭，不要嫌弃！”

“如此丰盛，怎会嫌弃？”李岩连忙回应，然后招呼着道：“嫂子不要忙活了，坐下一起吃！”

“好好好！”妇人连声答应，然后在桌旁坐下。

于是，几人便开始吃喝起来，一边聊着张老汉一家来军民府后的变化，让得李岩连连称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老汉开口说道：“李兄弟，听说河南那边闹灾严重，你家中可还好？”

闻言，李岩满脸悲痛，叹气道：“唉，河南连年干旱，田地颗粒无收，底层百姓哪还能落得好？每天有顿稀粥喝，就算老天开眼了！”

张老汉听完，也是感慨着开口：“想当初还没来军民府的时候，额们家也是如此，毫不夸张的说，额那二小子差点被……唉，那真是到了易子而食的地步啊！”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每每想起，都忍不住的落泪，他的老父老母，为了不拖累他们，自己跑进山中等死……

听到张老汉的话，李岩的脑海中，也闪过了一些画面。

一群群百姓衣衫褴褛，骨瘦嶙峋，满脸的病态，他们拄着木棍，犹如行尸走肉，跌跌撞撞，漫无目的前行，不知道终点在何方……

易子而食的也不在少数，路边尸骨无数，任妖兽啃食，无人掩埋，堪称人间炼狱。

这种情况，在他老家河南，几乎随处可见。

此时此刻，他真的希望今日的听闻，都是真实的，而不是编造出来的谎言。

如此，他李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要劝王毅进取中原登基称帝。

只要能换来天下大治，让天下百姓都过上张老汉这种生活，他死而无憾。

在张老汉家吃过午饭后，李岩便偷偷留下几两碎银，然后告辞离开，继续前往其他地方观看。

当天下午，李岩又先后到了几个村子找人搭话，得到的答案，都如今日听闻的那般，百姓生活安宁且富足。

在延安府地界看了几天后，李岩来到延安府火车站，人生第一次的坐上了蒸汽火车，前往护民城。

他亲身体验了一番蒸汽火车之后，心中更是无比震惊，火车速度之快，一个时辰可行驶两百多里，还极为稳当，千里马无法匹及。

来到护民城后，李岩先是领略了一番护民城中的面貌，而后在护民城周围的村镇查看民情。

结果，他发现护民城周围的百姓，生活更加富裕，比起他见过的一些地主老财都要好不少，堪比钟鸣鼎食之家。

他来到护民城才得知，军民府治下有多个省，地域跨度极大，已经达到了历朝历代所能到达的最远之地，如汉朝霍去病到达的贝加尔湖、唐朝安西大都护府、乌斯藏等地。

在护民城周围看了七八天之后，李岩再度坐上了火车，前往曾经的漠南、漠北，他认为只有在这些曾经蛮夷之地，才能看出真实的东西。

然而，当他来到漠南、漠北之后，惊讶的发现，这里已经不再是那个记忆中的、上马打仗下马牧羊的蒙古草原，而是牧民与汉家百姓和谐相处。

汉家百姓开垦了大量的田地，种植粮食、经济作物等，生活一点不比长城内的百姓差。

牧民在划分的草场放羊牡牛，不仅小部族之间不会争斗，与汉家百姓也互不仇视，还亲如一家。

他经过询问，才得知两族相互通婚，多达数十万对，两族几乎没有了族群之分

直到此刻，李岩才明白，王毅的治理能力有多强。

两个争斗了上千年的族群，此时此刻竟然和谐平稳的生活在一起，这可不是化干戈为玉帛那么简单，而是成为了一体。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没有人会认为两个有上千年仇怨的族群，能以这种方式相处。

他接触过的牧民，都极其认可军民府，更是私下称呼王毅为大可汗，他们感谢王毅带来安宁和富足的生活。

李岩这些时间的所见所闻，让他对军民府大为改观，王毅爱民如子，治下官员也个个为民办事，都是在大明难得一见的好官，绝对属于一等一的能臣干吏。

只是，王毅有如此能力，为何迟迟不肯进取中原、解救天下百姓于水火呢？

看着军民府治下的美好与安宁，想着大明百姓的饥饿与战乱，两相对比之下，李岩心中万分痛苦。

他从牧民那里借了一匹马，独自骑着来到了一处草原高坡，竟是放声痛哭起来。

“我与闯贼共谋，自以为能让天下百姓安宁，现在看来，实乃天大的笑话！”

“这里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人人平等，共同富裕，正是圣贤所说的天下大同，正是我希望看到的天下大治啊！”

“闯贼视百姓如草芥，顺则抢之，逆则杀之，何有明主之象呼？”

“我为闯贼出谋划策，与直接荼毒百姓何异？”

“李岩啊李岩，自诩学富五车，实则在自欺欺人啊！”

李岩声嘶力竭的吼着，他悔恨相助闯贼，涕泪横流，痛骂自己。

良久，李岩抬头望着天空，大声喊道：“苍天，何故现在才让我知道此地？”

他抬手指着天穹，大声哭喊：“呜呜，贼老天，你若有眼，便让我李岩见到王毅，助我李岩劝动他，让天下百姓都能安宁富足！”

他话音落下不久，便听到身后传来马蹄声，循声望去，见到了两人骑着快马而来。

从两人的穿着可以看出，乃是护民军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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