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火的人出现在你的基地，我不应该怀疑你吗？”

  “当然应该，”沈云渊不假思索地回答，“只是，君主大人，这个于离……到底是怎么被抓到的？”

  “他是乌黎的手下，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线。”

  “原来如此。”沈云渊暗暗松了口气。

  君主的机器人扫过了一遍被于离叫出来的五个人。

  “水原啊，你怎么也不查查周围的人？你的身边，来自其他人的眼线数不胜数。”

  沈云渊扬起一个笑。

  错落的血迹杂糅进这个笑颜里。

  “君主大人，我对手下的人少有疑虑……”

  明朗的笑容下，红润的嘴唇微扬，银色面脸面具下的漆黑眸子笑不达底。

  “毕竟，我谁都不会相信。”

  ——

  沈云渊送走了君主，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

  正如沈云渊所说，他之后也没有去查那五个人的底细。

  他们不是焚火，至于其中可能有谁是谁的眼线，沈云渊并不在乎。

  于离对沈云渊泼天的仇恨，成功让沈云渊从君主的手里逃过这一劫。

  果然，沈云渊作为焚火最后的底线这个秘密，就是谁都不能告诉。

  于离对他的仇恨足够真实，才能打消君主的疑虑。

  谁都不能说。

  这是能够保守秘密最保险的方式。

  卧底的底牌，他就应该守着这座孤岛，忍受住质疑和仇恨，坚守下去。

  沈云渊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

  身上的沾染上的血迹已经干成块，冥冥之中散发着血臭味。

  沈云渊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血，不由得全身都开始发抖。

  这种残忍的事情，到底是多久才会结束？

  到底要经历多少次？

  四肢不住地发凉而颤抖。

  沈云渊挣扎着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瓶药，倒了一大把在手心里。

  正要塞进嘴里，一只手的影子就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小渊，别吃。”

  他的面前，出现了那个青涩的少年。

  眸间闪动着心疼和关切，语气也格外轻柔。

  “炽羽……”

  沈云渊喊出了他的名字，随即往前扑向了他。

  他穿过了炽羽的影子，扑了个空。

  药片散落一地，发出稀碎的声音。

  “嗬……呜……”

  沈云渊跪在地上，只得环过来扑了个空。

  炽羽只是他的幻象，他永远没有办法拥抱这个仅仅存在于他的意识中的人。

  沈云渊死死咬住自己的小臂，抑制住自己的哭声。

  “小渊，别难过……这，这不是你的错，”炽羽蹲在他的面前，幻影的手轻抚着他的头，“你知道的，于离被君主发现，无论最后开枪的是谁，他都是必死的。”

  “是……是这样……可是……”沈云渊抽泣着，艰难地用只字片语挤出一些话，“他……本来不用，以……这种最残忍的方法去死的。”

  “小渊，任何一个加入焚火的人都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终剿灭暗线。你是焚火最后的武器，为了保守住这个秘密，他们……”

  炽羽顿了一下，想了想措辞。

  “他们的死并不是没有价值的。如果因为你的手下留情，暴露了水原大人这张底牌……”

  “那么，他们的死才会丧失意义。”

  炽羽话音刚落，沈云渊的特制通讯仪便响了一下。

  是苏钰远的消息。

  她发了几句话和一个文件过来。

  “林晓最终决定以死解脱，在她死之前，我决定告诉她关于你和焚火的秘密。这是她想要对你说的话，希望能够让你好受一些。——苏钰远”

  沈云渊点开了那个音频。

  “水原大人……”

  林晓虚弱的声音从通讯仪里传来。

  “……希望您不要为我们的苦难而难过。”

  沈云渊拿着通讯仪的手猛地一颤。

  “请您坚持下去。”

  “……”

  震惊的瞳孔微张，紧随其后的是震撼得心抖。

  沈云渊摁了回去，一遍遍用通讯仪重复着这句话。

  请您坚持下去。

  濒死而虚弱的女声，却仿佛有着无穷的力量。

  穿透了层层厚壁，终究来到了沈云渊的面前。

  眼前泛起泪花，眼泪流下时和粘在脸上已经干掉的血渍融为一体，变成了两行血泪。

  沈云渊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哭声，抱住自己大哭了起来。

  那段录音一遍又一遍重复。

  沈云渊知道自己一旦退出界面，那段语音和苏钰远的信息都会被销毁。

  他想把这句话记得更加深刻一些。

  坚持下去……

  沉重的重担压在了这个十八岁青年的身上，与之伴随的，还有无数关于水原大人的骂名。

  但是，坚持下去，坚守下去。

  通讯仪发出“滴滴”的响声之后，便自动销毁了那段录音和苏钰远的文字。

  好在，这个声音已经刻进了沈云渊的记忆里。

  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

  深夜，外面传来敲门声。

  从外面回来，沈云渊一整天都没有出门，一直在墙角缩着。

  滴水未饮，粒米未吃。

  他一点食欲都没有，反而觉得胃里烧得厉害。

  要是以前，基地也没人敢来打扰他，没人来关心他的死活。

  门外的人，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白天刚被沈云渊说过“不会相信任何人”，晚上还舔着脸来关心他的……

  除了陆煜还会有其他人吗？

  沈云渊懒得起身去开门，便将挂在脖子上的吊坠从衣服里取出来。

  他摁了一下开关。

  果然，门转动了一下就开了。

  “主上，您一整天没吃东西了，我给您带了点吃的……”

  “门锁上。”沈云渊打断了他的话。

  陆煜反手将书房的门从里面锁上。

  “过来。”

  哭哑的嗓子有些干涩低沉。

  陆煜端着盘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地散落的白色药丸，还有浑身是干掉的血渍的沈云渊。

  黑红色的血渍扒在他的身上，脸上的血渍倒是因为眼泪而有些糊。

  “主上……？”

  即使沈云渊淡淡的眼神瞧不出情绪，眼前的场景也太过破碎和阴郁了。

  陆煜下意识伸手去擦他脸上的泪痕，又在意识过来之后生生顿住了动作。

  手就这样悬在半空，反而有些尴尬。

  “靠过来吧。”沈云渊轻声开口。

  得令的陆煜这才凑过来。

  结块的血渍有些硌手，只是用手指轻抚完全不至于擦掉。

  “湿纸巾在抽屉里面。”沈云渊开口说道。

  湿润的纸巾沾染将干块打湿，很快将沈云渊脸上的血渍擦干净。

  “为什么还要靠过来？”

  轻柔擦拭血渍的动作小心又谨慎，像是在擦拭珍贵的艺术品。

  “主上会饿，想给主上端吃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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