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把门关上。”

  沈云渊招呼了一句，转身往房间里面走去。

  他翻箱倒柜才找出来压箱底的药膏。

  “伤口处理好了吗？”沈云渊问道。

  “处……处理好了。”

  陆煜有些犹豫地开口。

  他是没有资格用诊疗室的器械和药品的，所以只是去随便拿了点低劣的药膏抹上。

  这踌躇的样子几乎是被沈云渊一眼识破。

  “衣服脱掉。”

  杂乱的绷带绑在陆煜的身上，大多还在往外渗血。

  “这就是你所说的处理好了？”

  语气格外冰冷和冷漠。

  一股火从心里冒上来，沈云渊注视着陆煜的目光里也暗含着深沉的怒意。

  陆煜的心头一紧：“抱歉……主上，我错了。”

  “藤条没弄疼你，想接着挨揍是吧？”

  “主上……”

  沈云渊深呼吸一口气，都没能将心头的怒火压下去，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

  “你给我gui下。”

  陆煜不敢迟疑，立刻屈膝gui了下去。

  “陆煜，你是命是谁的？”

  “……是您的，主上。”

  沈云渊抿了抿唇：“我有没有说过，你的伤口已经发炎了，不清创的话，你会死掉的。”

  陆煜自知理亏，垂下头，低声应下：“说过了。”

  “我什么时候，给过你作践自己的生命的权利了？”

  陆煜身上的白色绷带还在不断被渗出的血液浸染成红色。

  “对不起……”

  沈云渊咬咬牙，出声道：“你想死？谁允许了？”

  “我没有……”

  “这些天在治疗组都白学了？”沈云渊被气笑般轻哼一声，“这么没用的话，就给我滚出我的基地。”

  “不，不要！”

  陆煜失声喊出声。

  其他的教训，甚至上升人格的辱骂对于他而言都算不了什么。

  甚至那些话从沈云渊的口中说出，还会有些奇效。

  只是……

  关于要抛弃他的话，会在一瞬间夺走他的所有的安全感。

  空荡的失落感弥漫在心头，连带着少有的恐惧。

  被水原大人扔出去的玩意儿，会怎么被暗线的其他所有人撕咬殆尽……

  陆煜不敢想。

  沈云渊没有理会他的恐惧，继续说道：“想死的话，趁早滚出去，别脏了我的基地。”

  陆煜抬起头，仰头看向沈云渊，恳求和讨好的意味非常明显。

  他不想死，不想被暗线折磨而死。

  他想留在主上身边。

  “主上，我没有想死，我只是……我没有资格用诊疗室的药品和器械，他们也都不会给我用的。我不想一个人待在诊疗室用那些没有什么意义的低劣药膏，它们灼烧伤口疼痛难忍。我想待在主上的身边，时时刻刻……”

  他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口，眼神虔诚。

  “我讨厌……”

  陆煜垂下头，有些心虚地轻声开口。

  “不属于您的疼痛。”

  沉默在整个房间里蔓延。

  两人如此僵持了许久，直到陆煜自己都觉得膝盖有些刺痛，眼前也有些眩晕和迷糊。

  沈云渊走上前一步，用手背碰了一下陆煜的额头。

  滚烫得吓人。

  这已经不是意志力可以解决的事情，再这样下去，陆煜真的得病危。

  “到那边去坐着。”

  沈云渊收拾了一下药箱，拿着通讯仪吩咐了诊疗组拿些药品上来。

  得到许可命令的陆煜，这才撑着地面站起身。

  本就已经因为发炎而高烧，再加上膝盖发酸发疼，陆煜踉跄了一步，往前面栽下去。

  “陆煜！”

  沈云渊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跨步挡在了他的面前。

  陆煜就这么撞进了他的怀里。

  撞得他的胸口都有些疼。

  “主上，求您……不要抛弃我。”

  陆煜弓身圈住了沈云渊的脖子，将头迈进自己的臂弯，和沈云渊紧紧相贴。

  “你清醒一点，去那边坐着，我给你涂药。”

  “不要抛弃我……求您，我不会犯错了。我会听话，会努力变成您喜欢的样子，好不好？”

  带血的绷带粘在沈云渊的衣服上，他觉得有些黏腻，又滚烫得吓人。

  这人是已经神志不清了吧？

  沈云渊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后背。

  “你先听话，伤口在流血。”

  “主上……”

  陆煜的声音变得混沌，尾音也染上了些哭腔。

  “我好害怕，主上……我好害怕这里，我没有杀过人，也没有害过人……我按照养父的要求本本分分地读完大学，就被他抓到了这个地方。”

  陆煜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状况，迷迷糊糊地哭述着。

  “他们说我没有背景，足够干净，可以当做个棋子送给其他人。”

  沈云渊愣了一下。

  他和陆煜年幼时便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他自然知道陆煜无父无母。

  果然……

  陆恒华如此将陆煜收养长大，恐怕也是为了在暗线谋得大人物的庇佑。

  “我去了好多地方，见了好多人……他们把我当做泄愤的工具，任何打骂都是家常便饭，而我的养父也从来没有为我说过话。”

  陆煜将沈云渊抱得很紧，生怕他下一秒就将他推开，然后将他扔进暗线的人堆。

  “主上……我害怕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害怕濒死的窒息和疼痛……”

  “陆煜，我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沈云渊沉声开口，“他们对你的伤害，我也一样会做。”

  “不一样的……主上，这不一样的。君主大人能够发现您的不同，我更能发现。”

  陆煜一边哭着一边说道。

  “我从来……没有被人珍惜过，哪怕是利用，哪怕是将我视为低贱的宠物对待，都没有过。就连我自己，都没想过珍惜自己的生命。”

  咽呜和抽泣的声音隔断了他的哭述。

  “只有，主上在意我。”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原先，沈云渊还在质疑自己为什么能够这么快俘获陆煜的心，这么快获得这份沉重的信任。

  如今，他总算明白。

  他捡到了深爱之人破碎的灵魂，哪怕必须顶着压力演戏，将碎片一片一片拼好，也被对方看到并且在意。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有心疼，有痛苦，有珍爱。

  他抬手将陆煜扶正，手指轻柔地抚摸陆煜的脸颊，将眼泪擦干净。

  “别哭了。”

  沈云渊拉过陆煜的手。

  “从现在开始，你也和我一起在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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