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渊看着日历，微微有些出神。

  他之前不曾给自己过生日，所以他之前没有发现，自己的生日和母亲的忌日只相隔了四天。

  每年，他都会在这一天去山间的一处坟地祭拜。

  这件事，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陆煜。

  从本心出发，沈云渊是想告诉陆煜的。

  哪怕祭奠亡者本就是生者的一份思念，沈云渊还是想很有仪式感地将陆煜介绍给自己的母亲。

  无论对方能不能在天堂的位置听见。

  但是，这种事，发生在他们刚刚非常甜蜜地在海边旅游，是不是不太好……

  “你怎么看上去心事重重的？”

  陆煜敏锐地察觉到沈云渊的不对劲。

  “我有吗？”

  这孩子根本藏不住一点心思，就差把“有心事”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面对陆煜的注视，沈云渊还是缓缓开了口：“我……想去祭拜我的母亲。”

  陆煜果然整个人都顿了一下。

  “不是，我没有想破坏氛围的意思。只是……我每年都会去的，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可以一个人……”

  “我陪你。”

  陆煜打断了他的话。

  对于苏钰远，陆煜除了对于她作为“焚火”成员的敬意，更多的还有……

  歉意。

  即使那个时候，陆煜还对“焚火”一无所知，对苏钰远的身份一无所知，但他还是为了能够挤进暗线，获得君主的信任，还是将自己在身为水原大人的沈云渊身边所获得的信息告诉了君主。

  以此导致了苏钰远落在了君主的手里。

  她是怎么死的，陆煜并不知情，但是据徐言所说，她在君主的手里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严刑拷打。

  暗线首领的严刑拷打……

  苏钰远是怎样怀着绝望和痛苦去世的，陆煜根本不敢想象。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他陆煜。

  在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里，苏钰远又有多少次辱骂他这个为君主卖命的混蛋呢？

  任何歉意都没有办法弥补他的罪行，他害死了沈云渊的母亲这件事板上钉钉。

  在他所做的一切还没有被暴露之前，他还想去祭拜一下这个曾经的英雄。

  沈云渊眼前一亮，眸光闪动着欣喜：“太好了！我要给我的母亲隆重地介绍一下你，她要是知道我能遇上一个如此待我好的人，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沈云渊兴奋地念叨着这样的话，丝毫没有注意到陆煜藏在大衣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怎么会高兴呢？

  要是沈云渊的母亲在天有灵，一定会恨不得立刻降下雷电将他劈死。

  陆煜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垂头看着依旧高兴地念叨的沈云渊，伸手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要是你的母亲知道我是个手上有着无数人命的恶魔，一定不会高兴自己的宝贝儿子落入我的手中吧？”

  沈云渊顿了一下，随即笑道：

  “别担心，我的母亲会理解你的！”

  ——

  出乎陆煜所料，苏钰远的墓地在一个很偏僻的山头，他们甚至要拿着一根木棍和一把镰刀，一路开荒才能走过去。

  荒山上甚至是没有路的，人迹罕至到放眼望去都看不到一个人。

  “你的母亲，为什么要葬在这里？”

  陆煜一边将横在面前的杂树枝砍掉，一边问道。

  沈云渊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指南针辨别方向：“不知道，这是我的母亲要求的。”

  自从走进这处荒山，他们的手机都没有了信号，只能靠传统的指南针辨别方向。

  要是在这个地方出了什么意外，估计直到身体腐烂融入泥土，都没有人发现吧？

  “你每年都来？”

  沈云渊回应道：“对，每年这一天都来。”

  “这里好危险，你也不怕迷路？”

  沈云渊拿着指南针，指了一下前面的方向：“可能是妈妈的庇佑吧，反正我没有迷路过。”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才在一个已经被杂草覆盖了的石碑前面停了下来。

  沈云渊伸手将杂草剥开，用手掌把石碑上面的灰土擦了擦。

  “妈，我来看你了。”

  沈云渊点好了香烛，把陆煜拽了过来。

  “妈，我这次带了一个人来，你看看他，是不是很帅？”

  陆煜被他的说辞逗笑，跟着蹲在了他的身边。

  “我已经可以照顾好自己了，感谢你的庇护，我也找到了可以交付香囊的人。”

  清风吹过，烛火晃动了一下。

  “他对我很好，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很爱他，他也很爱我，我们会一直一直长久地走下去。”

  钱纸的火烧了起来，青烟也腾起，逐渐消失在风里。

  “你也快离开吧，去找个好地方，不用担心我了……”

  沈云渊将手上的钱纸塞到了陆煜的手里：“你也说点什么吧。”

  陆煜看着手中淡黄色的钱纸，有些出神。

  他的嘴唇动了动，迟迟没有开口。

  心口处像是被塞了一块棉花，胀得难受。

  苏钰远女士……

  陆煜将手中的钱纸放进了火堆里。

  “我会好好爱他的，请您放心。”

  我会用生命守护他的。

  以及……

  抱歉。

  陆煜注视着那块非常简易的石碑，上面刻着的字已经有些被时光磨损了。

  上面刻着三排字——

  苏钰远

  女士

  陆煜怔了一下，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凝固了一般。

  这个数字……

  怎么会出现在苏钰远的墓碑上！

  陆煜凑近了一点，确信第三排是那六个阿拉伯数字。

  一直困扰陆煜的数字，他不会记错。出现在这里，又有什么深意呢？

  “小渊……你看这里，这里怎么会有六个数字啊。”陆煜开口问道。

  沈云渊抬头看了一眼，重复道：“。”

  每次重复这段数字，什么都觉得心跳得特别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但是，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也不知道。”沈云渊回答道。

  陆煜稳定了心绪，这才继续低头将手中的钱纸一点一点撕进火堆里。

  本来以为可以从沈云渊这里获得什么线索，现在看来，炽羽人格确实将沈云渊的记忆清理得干干净净。

  “你调查过这串数字吗？”陆煜问道。

  沈云渊点头：“我以为这和杀死我妈妈的凶手有关。”

  陆煜撕钱纸的手顿了一下，问道：“找到了凶手之后呢？”

  沈云渊的目光微沉。

  “我要亲手杀了他。”

  像是有一颗无形的子弹射中了陆煜的心脏，他只觉得痛到难以呼吸。

  指尖微颤，呼吸都变得错乱，声音也是颤抖的：

  “好，那就亲手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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