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煜终究还是去陶馨那里帮沈云渊开了药。

  当然，这一趟也收获了陶馨无情的谩骂。

  陆煜没有反驳，对于自己的恶劣行径，是谁知道都会过来骂他几句的程度。

  精神疾病的药并不好受，它远远不是和生理上的疾病一样药到病除，很多甚至只是拐个弯分散人的注意力。

  不过，这远比将病情无限制地拖下去要好。

  治疗分离焦虑最好的措施，是带着沈云渊出门，见见其他的人，让他的生活里除了陆煜之外还有其他的人和事。

  陆煜说什么也没把沈云渊劝出门。

  “不想出去，外面好吵。”沈云渊用手蒙住自己的耳朵，死活没有答应陆煜出门的建议。

  陆煜有些心疼，又不知道怎么劝：“我们出去玩好不好？”

  “不要。”

  实在说不通，陆煜只好由着他来。

  “好吧，那你自己待在家里吧。午饭在冰箱里，热一会儿再吃，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陆煜非常细致地嘱咐道：“再小的事都可以。”

  沈云渊仰头吃掉桌子上的药丸，有些闷闷不乐。

  “不舒服吗？一开始吃药是会需要一段时间耐受的……”

  “不可以不去吗？”沈云渊打断了他的话。

  陆煜无奈地笑笑：“公司还没破产，我还是得去上班的。”

  “我一会儿就悄悄去用开水浇陆英集团的发财树。”

  “小渊……”

  沈云渊伸手把陆煜往外推：“我知道了！我会在家里学习的，你快走吧！”

  情绪突然有些高昂和激动。

  “我会早点回来的。”

  分离焦虑症的人就是如此。

  陆煜幻视了因为家长要去上班，一个人在家会感觉孤独的小孩。

  关门的声音响起，整个家里无比平静，静得沈云渊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哈……真是的……

  沈云渊揉了揉自己有些发疼的额头。

  药物在身体里的感觉并不好受，肠胃明显感觉到非常不适，与此带来的些许疼痛很让人心焦。

  他不得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体强烈的不适上。

  安静的家，一时间变成了一个寂静的牢笼。

  沈云渊有些后悔放陆煜走了，他就应该死缠烂打把陆煜留下来。

  少上一天班又会怎么样嘛！

  沈云渊打开了平板，翻到了编曲线上课。

  前些天和陆煜商量好了，既然还想回到舞台上，做唱跳歌手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他得自己学编曲和作曲，学习乐器和作词，还有等身体好一些，得去学舞蹈。

  视频课的声音总算让静得出奇的家里有了一些声音，沈云渊伸手将音量调到了最大。

  人声能够让他觉得好受一点，但是讲话的内容，他是一点没有听进去。

  大脑一片混沌，那些说出来的话，像是破碎的字句钻进沈云渊的大脑里，凑不成一句完整的意思。

  好难受……

  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模糊，沈云渊连看平板上的板书都觉得费劲。

  这样还怎么学习啊？

  强大的挫败感袭来，沈云渊强迫自己清醒一点听课。

  人声变成了嘈杂的声响，逐渐变成了刺耳的耳鸣。

  “停下！”

  沈云渊猛地抬手摔掉了桌子上的平板。

  只听见清脆的玻璃声响，平板的屏幕碎裂，在视频里编曲老师的脸上落下黑色的痕裂。

  声音还在继续，只是因为摔到了发声的地方而有些嘶哑。

  “停下，不要再说了……”

  沈云渊捂住自己的耳朵，蜷缩成一团，试图用这种方式停止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

  声音小了一些，但是用处不大。

  沈云渊伸手去够地板上的平板，径直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疼痛让他恢复了一点理智，混乱的杂音也有些人声的模型。

  他努力伸手去够地上的平板，连手指被碎玻璃划破也毫不在意。

  总算抓到了平板的主体，他举起来，狠狠往地上砸去。

  清脆的声音之后，房间里是无尽的安静。

  沈云渊仰躺在地上，总算缓过劲来。

  他这是……做了些什么啊……

  仰头看着天花板，沈云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毫无征兆地摔掉了一个平板。

  挫败感和自责包裹着他，一阵阵从指尖和腹部传来的疼痛也让他格外难受。

  与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疲惫。

  明明刚刚醒过来没有多久，沈云渊又感觉到劳累和疲倦。

  听课也累，吃饭也累，动一下也累，眨眼也累，呼吸也累。

  沈云渊闭上了眼睛。

  再睡会儿吧，睡着了就不会累了。

  ——

  陆煜是中午赶回来的。

  他本来只是想打电话确认一下沈云渊有没有好好吃午饭，就在打了无数次之后对方依旧没有接的情况下，选择了立刻回家。

  一路上，他的恐慌和不安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情绪。

  于是，一打开家门，就看到沈云渊躺在客厅的地板上，一旁是已经摔得细碎的平板。

  “小渊！醒醒！”

  陆煜握住沈云渊冰凉的双手，这才看到他的指尖满是被玻璃划伤的小细痕。

  “嗯……阿煜……”

  沈云渊在陆煜的帮助下，非常艰难地坐起身。

  他望向窗外，看见外面艳阳高照。

  “现在几点了？你下班了吗？”

  “你别动，我去拿药箱。”

  陆煜小心地将他指尖的细小玻璃渣弄干净，涂了药之后裹上了创口贴。

  “不是说了不管是多小的事都要给我打电话吗！”陆煜厉声出口。

  他的脑子里一瞬间浮现出陶馨的话。

  你不会想那一天回家看到的是一具尸体吧？

  刚刚着实把陆煜吓了一跳。

  “我……我没……”

  沈云渊被陆煜严厉的语气吓到，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不是……我没有，就是突然……”

  沈云渊想办法解释自己的异样，却发现怎么样都找不到什么话解释。

  “对不起……”

  他垂下头，不敢抬头看陆煜，一遍又一遍地小声道歉。

  陆煜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的确很凶，而且满是责备。

  沈云渊现在本就属于随时在正常、抑郁、狂躁中切换，他这么做，无疑是雪上加霜。

  “不是不是，是我错了，宝贝，是我错了……”

  陆煜将他抱住，小心翼翼地哄着。

  “呜……没有……”沈云渊小声说着。

  一阵自责涌上陆煜的心头。他怎么也跟着情绪不稳定了？

  “是我的错，都怪我，我怎么能怪我的宝贝呢？”

  陆煜安慰似地安抚着他。

  “对不起啊，宝贝，原谅我好不好？”

  等到沈云渊看起来算是恢复正常，四肢的体温也回暖，陆煜才松开他。

  “走，跟我去公司。”

  陆煜说着。

  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再任由沈云渊一个人待在家里了。

  “去公司做什么？”沈云渊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用开水浇发财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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