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传说中的神梯上面的时候，已经开始下起了些蒙蒙细雨。

  天色已经很晚了，已经是完全暗了下来，陆煜基本上已经看不清台阶的轮廓了。

  他带了一个野外用的电筒，手里拿着一把雨伞。

  上次和沈云渊来到这里的点点滴滴如数涌上来，让陆煜的内心都变得无比柔软。

  我们是神明庇佑的关系啊……

  陆煜想着。

  所以这一次，也请求神明多给我们一点怜悯吧。

  雨伞被放在了一边，陆煜只身跪在了台阶之上。

  他不信神的，但是眼下，除了虔诚地供奉神明，他没有任何办法。

  额头磕在石梯之上，迅速让陆煜的脸上沾上了污水。

  他已经非常疲惫了，自从生日过后的每一天，他都没有合上过眼。

  每一步对于陆煜而言都格外费力，他几乎要耗尽自己的所有力气才能往上移一步。

  雨水浸湿了他的衣服，让布料变得更加沉重。

  古代的人因为无力回天，才会将所有的期望寄托在神明之上，而现在的陆煜，也是如此。

  额头一次又一次重重地磕在石梯上，直到磕出了血迹，又迅速被雨水冲走。

  即使身体疲惫，陆煜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地坚定。

  心中的力量，支撑他一步一步往上爬去。

  再靠近一点……

  离神明再近一点。

  四肢已经麻木，跪着往上爬石梯的动作已经完全变成了不受意识支配的机械活动。

  “神灵啊……求求您显灵吧……”

  陆煜一边说着，一边抬起头往上看去。

  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勉强看清楚前面的石梯。

  “求求您……不要从我的身边夺走他……”

  一步又一步往上爬着。

  “求求您救救他……他应该是个英雄啊，怎么可以就这样……谢幕呢……”

  离石梯的终点又近了一步。

  “求求您……我没有办法了……”

  陆煜已经不知道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只觉得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所有的医学设备都用上了……我真的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无尽的不安，以及对死亡的恐惧将他包围，还有无穷无尽的无力感。

  “做错事的是我啊……求您惩罚我吧……不要再……再折磨他了……”

  如果可以，陆煜真心希望那颗子弹是冲着他而来的。

  “求求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会一辈子供奉您……信仰您……我可以用我的命数来赎罪……”

  那一刻，陆煜当真丧失了对生命的渴求和希冀。

  “一辈子不够的话……下辈子……下下辈子……”

  陆煜艰难地伸出手，扒住上一个台阶，撑着身体往上挪。

  “嗬……不要带他走……”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些。

  “不要……让他……离开我……”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陆煜拼尽全身力气才往上挪了一步。

  他已经能够依稀看到石梯的尽头，便更加卖力地往上挪着。

  现在的陆煜多少有些神志不清，他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他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尝到了些血腥味才让自己意识勉强更加清晰。

  “求您……救救他……”

  他虚弱的声音被淹没在了雨声里，就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清。

  陆煜再也没有力气往上爬了，涣散的意识也让他眼前一黑，倒在了石梯上。

  离石梯还有几步，他终究是没能一次性跪上去。

  ——

  陆煜醒来的时候，自己身处一个小木屋，身边烧了一团炭火。

  “嘶……”

  头疼欲裂，陆煜有些艰难地打量着周围的情景。

  他刚刚好像在……

  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煜拿出手机看，确认自己应该只是昏迷了一个小时就醒了。

  手机里依旧安安静静，没有收到关于莫轩的任何消息。

  一个老者推门而入，面露慈善：“这位小友总算是醒了，感觉如何？”

  “我这是……”

  “你在石梯上晕倒了，我把你拽回来了，”老者给他递了一杯热茶，“小友是为何会在这石梯上呢？”

  陆煜喝了口茶，感觉好了很多，这才简短地说明了之前的经历。

  只说了病危的沈云渊和之前来过的事情，关于暗线自然是只字未提。

  老者点点头：“确实是个可怜的孩子。”

  他从抽屉里翻出来一个空白的红色绸缎，又递给他了一支笔。

  “写点祝福吧，神明会听到的。”

  陆煜拿过笔，有些踌躇。

  许久，他才落了笔。

  “愿沈云渊转危为安，早日康复。——陆煜”

  老者借了陆煜一把伞，但被他拒绝了。

  他站在板凳上，将绸缎系在了树梢。

  深呼吸一口气，陆煜还是在神树面前跪了下来。

  “求您，救救他吧……”

  他在神树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下。

  额头的疼痛传来，陆煜仰起头，久久地张望着树木。

  “求求您，让善良的人活下来……让我去承担那些罪孽吧……”

  一阵微风袭来，树枝发出些许“沙沙”的响声，像是真的听到了陆煜的声音一般。

  之前的人们挂上去的木牌随风摆动，相互碰撞着发出些许沉闷的声响。

  雨下得更大了些。

  老者拿着一把伞，给陆煜挡住雨。

  “回去吧，你的爱人也不会愿意你在这里受苦的。”老者劝说道。

  小渊……

  陆煜垂下头，手紧紧地攥成拳头。

  原来在很早很早的时候，他的小渊就藏着无法言说的爱恋保护他了啊……

  “无论是作为你的水原大人，还是你的小渊……”

  “我都很爱你。”

  脑海里又出现了沈云渊最后告诉自己的话。

  如此深重且热烈的喜欢啊……

  风雨变得更大了些，树枝上的木牌相碰，发出更加嘈杂的声音。雨伞也遮不住飘来的雨水，淋在他们的身上。

  “请您回去吧，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陆煜抬头看着为他撑伞的老者。

  老者叹了口气：“你也回去吧，在这里淋雨，身体会吃不消的。”

  “可是，我没心情回……”

  话音未落，一个木牌掉在了陆煜的身边，溅起了些许水花。

  老者有些惊讶：“怎么会掉呢……这里的木牌可结实了，好像从来没掉过啊。”

  陆煜伸手将祈福木牌捡起来。

  檀木经过特殊的处理，即使过了很多年都不会腐朽蛀虫，如今看来也是完整的。

  上面的刻字虽然看起来有些生涩，但是勉强能够认出来。

  “愿陆煜，永远健康自由，幸福快乐。我愿以命相抵，换他一世安宁。”

  陆煜久久地看着上面刻着的自己的名字，心脏狂跳。

  他翻到了背面，上面刻了三个字——

  “沈云渊”。

  ——

  是宿命！（我的妈呀小渊的爱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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