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注意到斥的眼神有古怪，但他连自己的感情都琢磨不清楚，更别提看透别人的眼神了。

  “公主殿下大可不必对我有这么大的意见。”斥把酒杯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提起一件很容易被人忽略的事情，“虽然我是牧笑集团的董事长，但这并不代表我是有决策权的那个人，事实上只有我的个人品牌悦天是我能够完全控制的。”

  “嗯？”殷玉琼发出疑惑的声音，下压的眉头回到原来的位置，圆溜溜的大眼睛也恢复了最常见的单纯模样。

  她想了想问道：“你是说集团的实际控股人比你的话语权要大？”

  因为出席大殷王室举行的欢迎宴会的宾客都是各个集团董事长，宋青还真没考虑过集团实际控股人这回事，他突然好奇起这三大集团的实际控股人分别是谁，跟小公主说了声就当场用个人终端搜索起来。

  殷玉琼好奇地探头看。

  见此，斥没有打扰这对青梅竹马的兴致，端起一份莓果圣代细细品尝。

  搜索出结果的宋青表情微凝。

  没想到三大集团的实际控股人竟然会是同一个人，而且这人是一个相对于灵能力者来说非常年轻的非灵能力者，靠着氪金科技活了三百多年。

  他再度搜索财富排行榜，果然，这个叫做金瞒的普通人类不但位居榜首，还和第二名拉开了数个数量级的差距。

  金瞒的个人主页动态内容非常高调，宋青都没想到过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种炫富的方式，但与此同时，这样一个极度高调的人却没有参加大殷王室的宴会这件事就显得有点奇怪了。

  殷玉琼同样觉得奇怪，她看了看光屏，抬头看向宋青，宋青看着她的表情有点怪，她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没说话。

  小公主扭回头看向斥时，宋青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今晚宋青一看到小公主就想捏捏她的脸蛋，刚刚忍了又忍才没有上手。

  见青梅竹马俩人查得差不多了，斥面带礼仪性笑容地说道：“奢侈狂热正是金瞒利用三大集团的影响力一手推动，他认为没有什么比奢侈品的盈利空间更大，在奢侈品这一概念下，任何产品以艺术修饰就可以卖出天价。”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会，然后才微笑道：“这是对艺术的亵渎。”

  正准备吃一口花卉蛋糕的殷玉琼诧异地看向他，今晚她那浓密纤长的睫毛下纯净眼眸中的疑惑就没断过，“难道遗体艺术不算亵渎艺术嘛？”

  “关于这一点，每个人对艺术的看法都不同。”金发男人抬眸看着她，唇角的弧度比之优雅显出肆意，不过仍属于收敛而迷人的范畴。

  今晚的金发贵族除去了往日里华丽的衣装、精致的宝石饰品，尽管脸上涂脂抹粉，这身宽大的红袍在他身上依然有几分毛孔都舒展开的洒脱。

  “在我眼中，艺术本身没有禁忌，利用艺术达成某种目的才是亵渎。”斥这番话丝毫没有作假的成分，小公主和宋青都看得出来。

  “这人真有疯魔艺术家那味。”宋青传音吐槽。

  殷玉琼瞅瞅他，谨慎地没有传音回复，而是握着手里的半支花卉蛋糕对斥点了下头，“理论上来说，艺术本身确实没有禁忌。”

  但是得不危害社会。

  后面这句话小公主没说出来，双极世界的社会环境好像已经五毒俱全了，区区动物遗骨的艺术应该危害不到它。

  “创造艺术品是我一生的追求。”斥对自己的动机给出了相当合理且符合宋青心理预期的解释，随后他继续说金瞒和奢侈品之间的故事。

  金瞒发迹于两百多年前，不出一个世代，他就用购买奢侈品这种精神药物控制了大部分人的思想。

  一百年前，金瞒甚至让集团部门宣传奢侈品可以帮助药物成瘾者戒药，他号称这是一种既能获得快感又能保持成瘾者健康与容貌的高端替代品，是真正梦幻绝伦的天堂。

  这是一场成功美化奢侈品成瘾的商业营销。

  宋青在双极世界的网络中搜索相关调查报告，发现双极世界的药物成瘾者确实是减少了很多，不过这背后被埋藏的数据就值得品味了，尤其是如今贩卖奢侈品能获得的利益远高于贩卖普通药物能获得的利益这一点。

  除此之外，其他类型的违法犯罪行为也随着奢侈品狂热的兴起而飙升。

  人们为了追逐奢侈品所付出的代价被集团控制的媒体刻意忽视，他们只能看见奢侈品消费者表面的光鲜靓丽，仿佛消费奢侈品的行为就代表着文明与高级。

  天生心性强大的宋青不同情在诱惑面前没有自主判断能力的人，他只同情那些被牵连而死于非命的人，如果换一个成长环境，他们也许能拥有十分光明的未来。

  星河之旅列车无声地启动，车头撕开世界裂缝带着其他车厢钻入其中。

  列车行驶时无声无息，列车车厢内亦没有动静。

  殷玉琼在斥的提醒下扭头看向水潭前方，原本拦在水潭边的月桂树不知何时移开，车厢外的风景一览无遗。

  令她完全没想到的是，车厢外竟然是还在启用中的矿场，她甚至看到装备简陋的矿工正在烈日下工作。

  宋青冷着脸，心中暗骂一声。

  “你们想要欣赏的风景是什么？”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的殷玉琼转过头，迷茫地问道。

  斥无声地笑了下，抿了口酒杯里的烈酒，目光晦涩地看着那双干净的蓝眼睛，“他们想看的当然是艰苦条件下矿工辛苦挖矿运矿的画面，这离他们太遥远了，他们非常好奇，不惜端着酒杯在观景窗内近距离观看。”

  人称代词的微妙变化让宋青瞥了他一眼。

  即便已经是地仙，和同龄人相比知识了解甚多涉世未深的小公主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晌，她才吃了口蛋糕压压惊，问道：“这是请演员出的外景嘛？”

  “当然不是。他们如此追捧天然，他们愿意看的风景当然也得是天然的。”斥微笑道。

  小公主飞速运转的脑子都快要烧坏了也没能想明白这些人的脑回路，她又看了眼窗外矿坑里劳作的矿工，忍住叹息问道：“难道他们想到这是真实的画面不会难受嘛？”

  “这就要看他们对于自己同类的划分标准是什么了，如果不是同类，即便一个人形生物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也绝不会心生怜悯。”斥注视着窗外的矿坑，脸上没有一点真心流露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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