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细想，她直接将窗子朝外推开。黑夜中立着个高壮的人影，虽看不清脸，却是十分熟悉。

  “小蓉。”他用极低却又热切的嗓音喊了她一声。

  岳小蓉在一片黑暗中睁着圆溜的杏眼看他，连日的委屈瞬间涌了上来，她压抑着情绪，低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回。”大田依旧小声说着话，生怕惊动了岳家其他人。

  “你站在那等我一下。”岳小蓉说着翻身下了床，匆匆披了件外裳就开门朝外跑去。

  “你怎么来了？怎么进来的？”岳小蓉拉着他躲到屋侧的柴垛边，后知后觉的才开始紧张。

  “翻墙进来的。”大田低着头看她，任由她拉着。

  岳小蓉瞪大了双眼，“你疯啦？要是你摔了或者被旁人看到了怎么办？”岳家的院墙建得很高，一个不小心从高处摔下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大田无暇在意这些，他这一个晚上都在惴惴不安着，即使已经累极了，却也没有丝毫睡意，在床上翻来覆去大半夜后才终于下了来见她的决心。

  他伸出双手扶上岳小蓉的肩膀，急着求证。“我听说钱婶给你说亲了？”

  岳小蓉顿了顿，默了好一会儿没吭声。

  大田轻轻晃了下她，头几乎要抵上她的额头，“你说话呀小蓉。”

  岳小蓉咬了咬下唇，轻轻点头。想着夜色太黑怕大田看不到，她又“嗯”了一声。“我娘只说让相看一番，还没定下。”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她心里清楚，这事既然媒婆都带着人上门提了，那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大田将手放下，声音有些发虚的问她。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后，岳小蓉才极其纠结地抬起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边是血浓于水的爹娘，一边又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的有情人。不管怎么选，注定是要寒了一方的心。

  大田重新抓住她的胳膊，急忙道：“只要你一句话，我明日一早我便让我爹娘上你家来提亲，好不好？”

  岳小蓉急忙摇头，“别来，千万别来，我爹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岳小蓉太了解岳大青和钱桂花了，虽平时表面上对邻里邻居都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但要是文家真的上门提亲，他们非但绝对不会同意，怕是还要说出些什么叫文家难堪下不来台的话。

  “你相信我行吗？”大田继续说，“我今年挣了不少钱，对了，这几天我去镇上做活也挣了些，不管岳叔和钱婶要多少礼金我都答应。”

  岳小蓉偏过头，将大田推开了一些。就岳霖成亲时成家给的礼金来看，她爹娘想要的岂是大田家能负担得起的。

  像是下定了决心，她将方才揣进兜里的镯子拿出来，心中一阵钝痛。“大田哥，咱俩有缘无分，这镯子还给你，往后娶个对你好的姑娘或哥儿，好好过日子。”

  “你说什么？”大田听罢僵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他动了动喉结，“那你的意思是，咱们的事儿就这么算了，对吗？”

  “……”

  “我连争取一次都不行是吗？”

  “是我对不起你。”岳小蓉哽咽道。

  大田看着面前的身影，不由得苦笑一声，半晌后他才道：“镯子是送你的，没有再还给我的道理。”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咱们怎么说也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就当是我给妹妹的陪嫁礼了。”

  既然这事让她这么难做，那大田便不愿再叫她为难。想来岳家给岳小蓉定的人家肯定要比自己强上不少，她要是能过得更好那是件好事，大田苦涩地想着。

  岳小蓉吸了吸鼻子，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大田本想抬手给他揩揩眼泪，但想了一下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我走了，你早点睡吧。”

  “我……”岳小蓉还欲再说什么，正屋的房门却在这时突然被推开。

  俩人皆是一愣，尤其是岳小蓉，僵直着身体冷汗直冒。里屋出来一个人影，手里还提着个灯笼，在看清是岳大青后，她简直是要被吓破了胆。

  还是大田先反应过来，拽着她的胳膊重新朝柴垛后躲去。可好死不死，俩人闪躲的动作太急，身后一个不注意撞上了错落堆放着的柴禾。

  “哐当！”几声，四五块木柴直接被撞了下来。

  岳大青本是起床去上茅房，听到声音后也是被吓了一跳。“谁在那儿！”

  岳小蓉呼吸微颤，被这一声吓得腿都要软了，要不是大田在身后扶着，她恐怕是要直接朝前摔去。

  岳大青以为是家里进了贼，直接提着灯笼朝柴垛旁走去。“出来，再不出来我直接将你捆了送到官府去！”

  眼看岳大青越走越近，岳小蓉脑中一片空白，心里的恐惧让她什么法子也想不到，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大田暗自咬了咬牙，俯身在岳小蓉耳边低声道：“在这待着，别出声。”他说完便将岳小蓉拉到身后，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岳叔，是我。”

  “大田？”岳大青见是他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

  “我……”大田低下头，说：“我这两天手头有点紧，一时冲动才做了这事，对不住，岳叔。”

  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三更半夜出现在别人家院子里的理由。

  岳小蓉躲在柴垛后边，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要是方才自己镇定一点，先出去就好了。

  “你说什么？”岳大青拔高音量，“你一个大小伙，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偷鸡摸狗，这是什么你知道吗？这是偷！是贼！”

  大田沉默着一声不吭，一副任人发落的模样。岳大青用手指了指他，实在是越想越气。他家是有钱，但他也是出了名的守财，遇上这种事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他二话不说直接拽住大田的胳膊朝外走。“我现在就带你上村长家去，你爹娘教不好你让村长好好给你说道说道，叫村里人看看你是个什么德行！”

  岳小蓉一听她爹要把人送到村长家急得不行，这要是让全村人都知道了，那大田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

  “爹！”她没再犹豫，直接跑出去拉住了岳大青。“他没偷东西，没有。”

  岳大青顿住脚步，愣了一下回过头来。借着灯笼里微弱的火光，岳小蓉看到她爹脸上那表情简直是一个精彩绝伦。

  难看到了极点。

  大田见她跑了出来有些懊恼，“小蓉，你怎么……”

  “爹，他没偷东西。”岳小蓉又重复了一遍，“你别送他去村长家。”

  “……什么意思？”

  “那他三更半夜是来干什么的！啊？”岳大青突然怒到了极点，冲着岳小蓉大吼道：“你给我说说，你们俩这是在干嘛！”

  他的声音太大，钱桂花，岳山和李秀禾纷纷被吵醒。

  几人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儿，听到这么大动静都赶紧点上烛火从屋里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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