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毕业分配

  1、报到。

  一九九五年八月，北方县城望海，连续下了几天的雨。这几天的雨，确实大了一些，而且持续的时间长。听村里人说，十年一大涝，上次是八五年，正好十年啊。梁萧家房子后面的水坑已经满的溢出了，水就快漫延到房子的房基处了。梁萧和父亲在房子前门和后门的地方堆起了小水坝。再继续下雨，水就要进屋了，老天爷啊，收起你伤心的泪水吧。

  梁萧心里更是焦急，担心闹水灾是一方面，另外，他这几天还要去人事局报到。梁萧今年中专毕业，八月末之前需要到当地人事局报到，等待分配。

  这天，雨终于停了，梁萧可以去人事局报到了。梁萧家在东台镇镇里住，坐小客到望海县城汽车站，再走十多分钟就到人事局。

  梁萧揣着报到手续来到人事局门口，此时人事局门口的道路已经积水成河。梁萧感慨，原来城里也积水这么多啊。正发呆的时候，忽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他一下。

  “梁萧，你也来报到啊？”

  “啊，王前。”

  梁萧回头一看，是他的中专同学。

  “王前，你咋来望海报到了啊，你家不是邻县的吗？”

  “嗯，我家那面工作不好研究啊，望海这里还行。”

  “走，我先陪你进去报到。”

  王前陪梁萧来到人才中心办公室，顺利的办理了报到手续。其实也就是报到一下，人才中心这面做个记录，然后就回家等待分配了。  这时候的大中专毕业生分配实行的是双向选择，自己可以去找，找不到就等分配，但是等分配基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地方了。梁萧学的是电视技术专业，对口的单位是望海电视台。但想去电视台，可不是一个毕业分配这么简单的了。

  俩人办理完手续，走出人事局。

  “王前，你今天还要回邻县家里吗？”

  “都行，我也可以去望海的亲戚家。”

  “去我家吧，反正咱俩都没事，到我家玩几天。”

  “那行啊，你家那面有什么好玩的啊？”

  “这季节，咱俩可以弄鱼去。”

  说话间，俩人就向汽车站走去。

  2、吃鱼。

  坐上小客，汽车向东台镇驶去。一路上，看到最多的就是积水，公路两边的排水沟都满了，时不时的就有一段路面被淹。还好，车辆都能顺利通过。到镇里的客运站下车，俩人往梁萧家里走去。梁萧家东面不远处有一条河沟，河水流向镇子北面的小北河。今天俩人走到河沟的时候，这里的水已经吞没了一部分路面。还好，往梁萧家去的小拱桥还没有被淹没。

  俩人正要往里拐，忽然听到“哗啦”一声。原来有一条大鱼从河沟里冲到了路面上。大鱼应该是搞错方向搁浅了，现在正挣扎着要回到沟里。

  “快，咱俩抓住他！”梁萧一看，赶紧喊道。

  “我堵住它的退路。”

  俩人合伙按住了这条大鱼，梁萧用身边的柳树枝，从大鱼的嘴里穿过去，这样就能控制住大鱼了，这才让王前松手。一条花鲢，这鱼可真够大，得有七八斤。

  俩人拎着鱼来到梁萧家中，梁萧父母看到儿子同学来了，分外高兴，赶紧招呼着去准备午饭。

  “滋啦，滋啦”。

  伴随着这“滋啦”声，一股特有的炖鱼的香味飘到了梁萧和王前的鼻子里。

  “我妈炖鱼老好吃了，一会你尝尝。”

  “好啊，我爱吃鱼，啥鱼都爱吃。”

  王前的哈喇子已经流出来了。

  一盆炖花鲢，一盘炒鸡蛋摆在了桌上。

  鱼分成三段，大鱼头尤其显眼。梁萧从园子里，拔了两根大葱，洗干净之后，撕成葱段，泡进鱼汤里面。接着，俩人对着这条鱼，发起了冲锋。真是鱼逢对手啊，俩人品尝着鲜美的鱼肉，还把鱼汤拌到米饭里面，时不时的再来一段盆里泡着的大葱段，真香啊。一人干了三碗饭，大鱼头全部消灭。

  吃饭的时候，听王前说，才知道。他已经确定去望海电视台工作了。王前家亲戚是望海广播局的一个领导，早就跟电视台这面打好招呼了，过几天就去电视台报到上班。他嘱托梁萧，也得赶紧找找关系，研究去电视台，咱们专业对口。

  3、抗洪。

  下午，梁萧带王前去镇子北面的小北河看看，听说那里这几天一直在加固堤坝呢，说是上游要开始泄洪了。

  此时的小北河已经变成了大北河，原来二十米左右的河面，现在得有四十多米，水面最高处，已经接近堤坝的顶部。坝上很多人，都在忙碌着。

  “咦，有电视台的记者在啊。”梁萧喊道，“走，我们去看看。”

  俩人来到坝上，看到有几个电视台的人在拍画面，一个男的扛着摄像机，一个女主持人拿着话筒，听声音是在介绍现场加固堤坝的情况。不远处，还站着两个领导模样的人在轻声交谈着。

  “王前，你未来同事啊，不去打个招呼？”梁萧逗着王前。

  “我可不敢啊，还没报到呢。”王前说着就要走开。

  这时候，梁萧忽然注意到扛着摄像机的人，在背朝着坝边移动，双脚快接近堤坝边缘了。应该是在调整摄像角度吧，他自己由于专注摄像，并没有意识到这样有些危险。摄像机对面的女主持人正在低头看稿，也没有注意到同事的危险。

  梁萧来不及多想，赶紧跑到摄像人后面，双手扶住摄像人的腰部，往大坝里面拽。

  “大哥，你要掉下去啦！”梁萧大声喊道。

  “啊！”摄像人回头一看，也吓了一跳。

  “你！”摄像人紧接着又喊道。

  原来，这时候已经站在大坝边缘的梁萧突然脚下一滑，身子一歪，栽向了河里。梁萧只顾提醒别人了，却没有注意自己脚下。

  “扑通”一声，梁萧掉进了河里。

  “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女主持人高声喊道。

  那面两个领导模样的人，也快步跑了过来。摄像人放下摄像机，脱下外衣就要往河里跳去。

  “梁萧水性很好，应该没事。”一边的王前喊道，“他是我同学。”

  这时候，一颗小脑袋浮出了水面，竟然向他们挥手呢。随后，朝岸边迅速游了过来。

  浑身湿漉漉的梁萧爬上了堤坝，几个人都围了过来。两个领导模样的人，赶紧问梁萧有没有事。

  梁萧摇摇头，“这都小意思，没事。”

  之后，听他们介绍才知道，这两个人，一个是镇里的领导，一个是电视台新闻部的领导，其他两个人是记者。梁萧记得那个女记者很漂亮。接受了大家的表扬和感谢，过了一会，梁萧和王前就回家了。

  晚上，梁萧妈妈做的炖豆角，两个人又是饱餐一顿。

  在农村独有的宁静夜色中，梁萧和王前聊着上学时的快乐时光。没有参加工作的他们，此时还是纯粹的快乐着。

  4、捕鱼。

  第二天，俩人决定去捕小鱼。大鱼已经吃过了，这次换个口味，研究弄一些虾米小鱼。

  此时，农村捕鱼的方式有几种，一种是撒网的，一般是用来捕大鱼的，一种是下挂网的，也是捕大鱼居多。还有一种是扳网，用来弄小鱼。最简单的就是用四根竹竿、一块窗纱布、一根长木棒、一根绳子，就可以做成扳网。梁萧用的就是这种扳网。

  俩人扛着扳网，来到东边的小河旁边，已经有不少村里的人来捕鱼了。有撒渔网的、有扳网的。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免互相打扰。梁萧和王前选定了一个地方，准备开始。扳网里面放了一些煮熟的小土豆，还用绳子吊着一根骨头在网的中间，这都是诱饵，勾引小鱼来的。

  长木棍一端做支点，在地面，另一端顶部吊着扳网，绳子也在顶部那里系着，绳头在扳网人手里。放绳就可以把扳网放到河水里，拽绳就可以把扳网拉上来。如果有小鱼小虾在网里，就一起上来了，把小鱼小虾舀出来放在盆里，把扳网再放回水里，就完成了一次作业。

  两个人，乐此不疲的战斗了一上午，弄了满满一盆的虾米小鱼。那种小河虾和穿丁、麦穗那种小鱼。这两种小鱼在这里就是这么称呼的，也不知道学名是什么了。

  于是，今天的午餐就变成了酱焖小河鱼。梁萧从小吃到大的这种鱼，一直到很多年后，也都爱吃，没有其他，就是觉得很香很香。可能更多的是，这“很香”里面是一种纯粹的快乐吧。

  第三天，王前就回城了，他得去亲戚家里，准备去电视台报到上班了。

  5、等待。

  父母听到王前的事情之后，也着急了。原来都说毕业是包分配的啊，怎么还得自己找人研究呢。咱也得找人啊，不能等着最后分配，给孩子弄到一个不好的单位去。

  说起来容易，可是，哪那么好找关系啊。这事，要么找到电视台台长、要么找到广播局领导那里，可也没有这关系啊。打听了很多人，也没有合适的关系，梁萧父母这阵子可愁坏了。梁萧父亲在镇政府食堂做临时工，孩子找工作的事，也问过镇上的一些领导，可都没有回音。

  梁萧也是干着急，他自己更没有办法了。每天看着家里的青年杂志打发时光。梁萧虽然学的是电视技术专业，应该是搞技术这行当的。但是，他初中的时候就爱好写作，在外读书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放弃，经常往报纸投稿，也发表过几篇佳作呢。

  如果能去电视台当记者就好了，梁萧暗自遐想着。没事看电视的时候，还看到过那天在大坝上见到的女记者呢。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有机会，跟她们成为同事。

  转眼，九月份了，今年的汛期已经结束了。洪水没有造成太大的灾害，局部有一些内涝。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对于工作的事情，梁萧已经麻木了。等着吧。

  这一天，父亲下班回家，满脸喜气的进屋了。

  “儿子，去电视台工作有希望了！”

  “啊，咋回事，爸？”

  “今天，一个远房的亲戚来镇上检查工作，现在是局长了。”梁萧父亲说，“我跟他说了你的事，他答应跟电视台领导那面说一下看看。”

  “我也不知道他回望海工作了，还当了什么司法局长。”

  “咱们等消息吧！”

  听到这个消息，梁萧麻木的内心有了些许触动，最起码还有亲戚帮问问，也许就成了呢。

  九月，等待，继续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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