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天边已经暗了下来。

燕王身着甲衣，拿起了那把他已经许久不碰的剑，在手中掂了掂，随后目光坚定的大步踏了出去。

宫中，柔妃早已将一切打点妥当。她虽然做了一切她能做的事，但如今箭在弦上的时候，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她在自己的宫中踱来踱去，坐立难安，今夜便是决定她和她的儿子生死的时刻，没有人能在这样的时刻还保持冷静。柔妃也只能默默祈祷，今夜一切都能顺利，今夜过后一切都能尘埃落定。

入冬，天气冷得很，太阳一落下，便觉寒气逼人。

上京宫中，风声静谧，这段日子宫中不是很太平，所以一入夜，宫中安静的连掉根针在地上也清晰可闻。

但这平静之下，或许暗藏玄机，只等时机一到，便洪水滔天。

半夜里开始下雪。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大如鹅毛，片片飞舞，落在人的身上，挡不住的刺骨。

几名守着宫门的侍卫，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朝手心呵了呵气，顿时一团白雾落于眼前，又很快消失不见。

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寂静中。

几名侍卫受不住寒冷，来回踱步，意欲缓解这样的寒冷一二。

“我去如厕！”一名侍卫跺了跺脚道。

为首的侍卫道：“快去快回！”

这人转头提着把刀便转身走向茅房。宫墙四周都点着微弱的火把，这会子在大雪的漂浮中，愈显微弱。

那人刚走进茅房，门口的火把照出雪地上人的影子摇摇晃晃，侍卫一顿，停步下来，刚想回头，可身后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经张开了双手，侍卫心上一惊，刚想大喊出声，只见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口鼻，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刀，顺着他的脖子狠狠一抹。

血迹迸溅在了雪白的雪地上，侍卫的身体软软的倒下，再无声息。

刺客没有任何犹豫，将刀上的血迹清理干净，往宫门方向走去。

刺客武艺十分高明，他身着宫中当差侍卫的衣服，成功混入了侍卫群中。

一旁的侍卫哈了哈气道：“太冷了。”就在他斜眼看去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怔住，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不是方才与他一同守夜的同伴。

他刚想拔刀，可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对方率先一刀插进了他的胸膛。

地上血流的到处都是。这边的动静终是惊动了不远处巡逻的侍卫。

如深渊一般的夜，还是降临在了上京的皇宫里。

皇宫四个宫门，都遭受了此番洗劫。此刻，燕王的人从四个宫门倾巢而进，如今宫门大开，一路向着皇宫的中心，皇上所在的地方进攻。

虽然羽林军迅速反应了过来，而先前也已经有所准备，但燕王这么久没有动手，今日忽然动手，也还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而此刻的晋王，正坐于皇帝的寝宫，而坐在他对面的赫然是本应该昏迷不醒的仁孝帝。

今日下午时分，谢云嵩传来消息，找到了他的夫人白知愿。据白知愿所言，今天晚上极有可能是燕王的动手之日。

晋王得到了消息，表面上并未动用一兵一卒，实则早已将重兵分散埋伏在皇帝寝宫门口。等做完这些，他便进到了仁孝帝的寝宫静候燕王的到来，可令他没想到的却是，仁孝帝不知什么时候早已醒来，而他们这些日子所做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晋王明白了过来，怕是仁孝帝所谓的昏迷都是他一手操控的，包括那所谓的圣旨，目的自然就是想看看他的哪个儿子会在这种关头生出逆反之心，而剩下的那个人自然就是以后的天子。

晋王一身冷汗，论心机和智谋他确实比不上仁孝帝。

仁孝帝精明的双眼盯着晋王，道：“你一定很奇怪，朕为何会突然醒来？只怕此刻你心中也认定是朕专门设下的局。实则不然，朕一开始昏迷是真，否则也骗不过燕王这个逆子，后来朕在程远衡的帮助下，醒了过来，于是便将计就计。朕的天下，朕可以给任何一个皇子，却唯独不会给一个起了造反之心的儿子。”

“晋王听令！即日起，你就是朕亲封的太子，现在朕命你全力拿下燕王那个逆子，将他打入天牢，听候朕的发落。”

晋王很快从方才的震惊中回神，忙跪下道：“是！父皇！”

而这一切，燕王并不知情，他今日抱着鱼死网破的决心而来。只要趁乱杀了皇帝和晋王，那么这天下就名正言顺的属于他。

至于白知愿，虽然她逃了，但目前他的探子并未发现她进宫，即便她联合谢云嵩，可谢云嵩手中已经没有兵权，区区几个府兵能奈他何？

可为了保险起见，燕王还是留了人手守在了四个宫门前，一旦白知愿来了，格杀勿论。

齐泽意想，他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地步，都是因为一次次对白知愿心软，一次次放过她，若是他早些下了决心将她杀死，那么也许他不会沦落到造反的地步。这一次，于他来说至关重要，他不能再心软，只要他们敢靠近皇宫，必死无疑。

而另一边，谢云嵩带着白知愿进城，遇到了思女心切的白霆轩，遂与白霆轩和白丘泽一同赶往皇宫。

只是，几人刚快要快马加鞭到了皇宫宫门处时，白知愿忽然叫停道：“停车！”

谢云嵩疑惑道：“怎么了？阿愿，可是身体不舒服？”

白知愿蹙眉道：“我逃跑后，齐泽意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他明明知道若是我知晓了他今日动手，一定会来阻止他，可是他却无动于衷，这不像是他的性子。”

白丘泽道：“妹妹，他此刻哪顾得上你啊，他若是今夜成功了，那他就是大历新任的皇帝，再回过头来对付你，那不易如反掌，何必在这个时候费心？”

白霆轩附和道：“是啊，阿愿，你哥哥说得没错。”

白知愿摇头道：“你们不了解他，他这个人锱铢必较。今夜若不是万无一失，他不会动手的，他岂会容忍我这个时候坏他的事？”

谢云嵩沉默一刻，道：“阿愿的意思是？”

白知愿思忖片刻：“我猜想此刻我们已经晚了，今日偏偏下起了大雪，正是杀人放火的好时机，好在你先前已经派人告诉过晋王了，想来他已有所防备。至于燕王，他若是顺利进入宫门，一定会派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前来支援，等他杀掉晋王和皇上，我们再攻进去一切都为时已晚。而且这一次，他一定恨毒了我，绝不许我再坏他的事，我们若是一旦到了宫门口，就凭我们几人，怕是无力抵挡他留下的高手们。”

白丘泽皱眉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得逞吧？妹妹，不然你回府去，我与父亲还有妹夫带人一同前去，有我们几人在，燕王休想得逞。”

白知愿：“不，哥哥。羽林军今夜怕是全被召回了宫中，我们即便进了宫，作用也不大。我们要留在外面，里应外合，才能帮晋王打赢这场仗。”

她侧头对谢云嵩道：“如今情况危急，快去通知陆之凌，带上北境回来的兄弟们前来支援，就说宫门失守，有贼人趁乱想要置我大历于危难之中。”

谢云嵩开口道：“阿愿放心，我在回京前就派人告诉陆之凌了，这会他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白霆轩：“这可是私自用兵，如今云嵩已经没有兵权在手了。这……”

白知愿：“父亲别担心，只是一支精兵而已，何况陆之凌并没有卸去官职，他调动这支队伍理所当然。大历子民理应守护大历安稳。”

白霆轩这才稍稍放心，又问道：“那我们现在干嘛？”

白知愿：“父亲立刻赶回府去，我怕燕王狗急跳墙，做出屠城的事。至于我和谢云嵩，会在宫门附近等着陆之凌带人前来，再与晋王里应外合，拿下燕王。”

白霆轩点头，又不放心道：“阿愿，可要注意安全。”

谢云嵩：“岳父放心，我一定照顾好阿愿。”

白霆轩点点头，白丘泽又道：“妹妹，你不要逞强，你如今身子未大好。”

白知愿微微一笑道：“你们放心吧，快走吧！”

父子二人这才调转马头，迎着漫天大雪，奔驰在上京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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