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相的书信随着援助的后勤辎重抵达无忧国，原本准备休战的拉萨城，便由乔峰再领兵马，四处游战，打得吐蕃各部苦不堪言。

  各地的奴隶逃难潮更加壮大。

  许多小一些的部落甚至都抓不到壮丁了，干脆到拉萨城向姥母请降。

  青唐一向和大宋交好，以藩属国自居，此番打听到了乔峰的来历，便让使者前往大宋，请皇帝派出说客，调停南北战争。

  此事暂且按下不提，说回大理这边。

  自高湄生了儿子以后，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意义非凡，母凭子贵，在杨巨常面前愈发骄纵起来。

  杨巨常两次催她回宫，她都以燕贵妃歹毒，担心儿子受害为由赖在浣香阁。

  如此一来，难免有风言风语在府里府外偶尔出现。

  这日清晨，银川忽然腹中不适，自知即将要生产，但她武功精深，产子于她来说并非大难。

  虽然周围一直候着产婆，但银川本是深宫宅女，生性喜静，不想自己生产时被那么多人瞧着。

  便不惊动他人，只是吩咐晓蕾取来姥母所赠行气顺产的丹药服下，自己忍住疼痛，运气推吐。

  也不知过了几许时间，便在被窝中悄无声息产下一名女婴来。

  随着嘹亮的啼哭声在府中响起，这才惊动了众人。

  杨巨常闻讯而来时，那些奉命陪护之人吓得跪了一地。

  他阴沉着脸，这陪护钱自己可没少给，结果这些人饱食懒做，连这一件小小的事也干不好，看来平日自己对人太过宽容了。

  此时银川正看着晓蕾清洗女儿，见丈夫脸色，便劝道：“不要怪他们了。是我不想被他们看着，偷偷自己生下来的。都说生孩子九死一生，但我没怎么辛苦便生下来了，倒也没吃什么苦。只是没生出西夏国王来，希望夫君不要怪罪。”

  杨巨常呵斥道：“说什么傻话？”

  晓蕾已经将婴儿身上的血污洗净，递到杨巨常面前。

  杨巨常将女儿托在手心，这便是他的次女了，此时也如其他婴儿一般无二，皱巴巴红彤彤的一团。

  银川道：“夫君，该给孩子取名了。”

  杨巨常想了想，不知是不是巧合，婉清与清露二人之名，俱在《蔓草》一诗中。

  既然长女名叫小蔓，那次女便叫兮露罢。

  “杨兮露，她叫杨兮露。”

  此时被惊醒的高湄也抱着儿子过来了，正听见杨相给女儿取名，不由腹诽。

  自己怀里的可是他的长子，却连相认的权力也没有，名字也毫无诗情画意，叫段正兴。

  这生父只在每天夜里才偷偷过来抱一会儿子。

  但她知道好歹，虽然不满也只藏在肚子里，毕竟自己的儿子注定是将来的大理国皇帝。

  她似是自说自话道：“正兴，来见见你相父家的兮露妹妹。你相父那么会取名，不如叫他帮你取个字好不好？”

  杨巨常知道她这是为了弥补亲子间的遗憾，也不好拂她的意，想了一下，命晓蕾取来纸笔，撕了一角，在上面写下“慈真”二字。

  高湄见之一笑，体会到了相国真意，便将字取走收入怀中，准备等儿子长大成年那天给他。

  自这日之后，高湄在相国府又住了三日，终于主动提出回宫了。

  又没几天，木婉清也带着女儿省亲归来，原来吐蕃正兴战事，煞气冲天，于生养无益，她便早早回来了。

  说来巧合，与木婉清母女同时到的还有一封自永昌府而来的捷报，但杨巨常看到这封捷报却笑不出来。

  初饿阿火弃暗投明，偷偷潜回寨中，联络亲信，描绘了大理城的美好以及杨相的承诺，说服了族人转投杨相。

  那董纳德还在疲于和子弟兵周旋，殊不知背后那些浓眉大眼的傈僳族人已经背叛了革命，正磨刀霍霍地准备给他捅上两下子。

  腾冲一带被大山密林包围，难以监察，这群傈僳族人就昼伏夜出溜到怒江边上，用暗号和驻守在此的傅思归接了头。

  子弟兵训练有素，以铁索横江之法渡江，足足数百人马跟随这群带路党进了山。

  那头傈僳族的一群老人故意跑到伯爵府外大闹，说寨中粮食不够了，说好当初抢劫商队买粮分赃，结果到现在也没分到。

  董纳德也是有苦说不出，他倒是第一时间向蒲甘那边买粮了，谁知道大理城反应这么快，先一步将蒲甘卖到腾冲的粮食截停。

  蒲甘国国王十分害怕杨相，干脆了当地和腾冲断了联系。

  董纳德如今是手上有钱但无处买粮。

  但他又要仰仗蛮兵，而且双方有约在先，无奈之下，只好将用于支付军饷的粮食挪了一半给他们。

  如此拆东补西的行径，无异于饮鸩止渴。

  虽然傈僳族人暂时不闹了，但腾冲府的府兵可就不干了。

  原本他们每天还能吃上一碗白米饭，结果没几天就换成了稀饭，又过几日干脆成了米汤。

  本来这群府兵面对大理方的威压便高度紧张，全靠一天有一顿饱饭来缓解压力，如今军饷被克扣，他们吃不上饭的不满情绪逐日酝酿。

  个个都认为腾冲府快完了，情绪愈发紧张。

  忽然一天夜里，腾冲府的兵营便发生了营啸，毫无征兆可言。

  不仅营中的大小军官被暴乱的士兵杀光，这群士兵还冲入了城中，见到百姓就杀，见到值钱的就抢，抢不了的就烧。

  暴兵更是冲入伯爵府，将府中之人杀了个一干二净。

  一夜时间，腾冲府十室九空，城中火光冲天，化作炼狱。

  这一状况无论是董氏还是傅思归都没能料到。

  腾冲府迫于压力，竟然在一夜之间自己把自己给灭了。

  而没了这一座城，董氏彻底没了根基，腾冲府之乱以一种难以言喻的方式平定。

  只是动乱虽平息，但摧毁的城市、死去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毁灭只需要一个晚上，然而要再重新建造一座城市，则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资源。

  这叫杨巨常又如何笑得出来？

  赶到的子弟兵镇压了暴动，在伯爵府中并未发现董纳德与其子董巴伦的尸体。

  与久留此地执行任务的子弟兵部队接洽后，得知是董氏父子惧怕刺杀，一直躲在深山中不曾回府，因此躲过一劫。

  如今知道大势已去，二人必定已经逃去天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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