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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今年的红梅真香


迭水山初雪那日,阮桉晋独自提了青竹酒上了山,说要学文人玩什么踏雪寻梅。

  山路铺了薄薄的一层白,踩上去咯吱作响。

  迭水山则像个很厉害的小贼,偷了天上最大最白的云朵,悄悄的,吃的满嘴都是。

  阮桉晋爬了很久,累了就喝口酒,渴了也喝口酒,冷了还是喝口酒。

  等到爬上去时,酒也喝光了。

  山顶的梅树上只结了指甲片大小的青涩花骨朵。

  山顶风光极好,一眼能望到很远很远...

  阮桉晋独自一人站在最高的那块丑陋的大石头上,看了很久很久。

  许福找到他时,他已经醉了。

  他说他看到了漫天的红梅,从南边开到了他的脚下。

  他转着圈,抓了一片雪花,眸子散出簇簇惊喜,献宝般递到许福面前。

  “许福,你闻闻,它香不香?”

  掌心的雪花早化成了一抹湿润,冰凉的溢开。

  许福却似被迷惑,配合着他垂目轻嗅,还赞了句。

  “嗯,今年的红梅真香。”

  阮桉晋满意的笑了,打了个酒嗝,任由许福给他系了厚厚的红狐披风。

  许福小心背他下山。

  山路崎岖,阮桉晋安心趴在他的肩头,缕缕酒香顺着呼吸撩着许福的耳垂。

  许福定了定神,望着看不到尽头的台阶,似无意般说了句。

  “少爷不用说什么南边,想说京城就直说,想去看他就直接去看,身为阮家少爷何时畏手畏脚的怕过谁?”

  说着说着,后背上的人动了动,许福忽觉脖颈处溜进了一颗琉璃珠子。

  温热的,刚出炉。

  他蓦的停了步子,偏头对阮桉晋认真道:

  “少爷,我跟你说件事儿。”

  阮桉晋酒意已被山风散的差不多,含糊着答了句。

  “看在你今日说话中听的份上,只要不离谱,我尽量答应你。”

  “那你能别把鼻涕蹭我衣服上吗?”

  “嗯,许福,我想他了...”

  “我说的是我的衣服!”

  “嗯,我知道,我会去找他。”

  “过几日就年节了,少爷你冷静点!”

  “我会好好陪他过年节,跟他一起...”

  啪...

  许福忍无可忍,直接将阮桉晋丢在了山道上。

  “你清高,你了不起,我拿你当少爷,你把我当什么?”

  这日子没法过了,他明日就去找几个俊俏小娘子开枝散叶!

  对,多找几个!气死少爷!

  成为他永远得不到的许福!!!

  阮桉晋跌的屁股疼,无赖劲跟酒气一上来,干脆利落的往地上一躺,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反正这世上已经没谁在乎我了,我就是个没谁要的小可怜,连许福你都嫌弃我,我还回去作甚?就让我冻死在这好了...”

  许福被他气的肝儿疼,好说歹说的哄着他起来。

  阮桉晋却倔的跟头驴一样,翻身抱着路旁的树干,说什么也不撒手。

  上好的狐狸毛披风被他糟蹋的一团糟,许福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劝着自己冷静再冷静。

  自己当年眼瞎认得主子,如今抛尸也有些晚了。

  最后劝了几句,阮桉晋还是油盐不进,许福气的头也不回的下了山。

  不过半刻钟,他又气呼呼的折了回来,干脆利落的劈了一掌,直接将人扛了下去。

  次日。

  栖云院的小厮急匆匆的跑去了许福所住的福安居。

  “不好了!少爷离家出走了!”

  许福正在琢磨赈灾粮如何避过朝廷耳目送到灾民手中。

  听到这话,手一抖,一不小心打翻了墨台。

  墨汁污了新做的宝蓝长袄,许福无暇处理,着急吩咐下人。

  “派人往京城路上追!”

  “真是年纪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若他不愿回,暗地护着就成!”

  …

  *

  阮桉晋离家出走的消息在一日间传遍了迭水山庄。

  叶卿昨夜看书看得晚,起来时发现院里遭了贼,各类制好的药被顺走了一多半!

  得知阮桉晋跑了后,他气的在院里骂了一炷香,骂完后又回房写了封信,详细记录着什么瓶子是什么药,做什么用,有何禁忌。

  写完后还觉不妥,他又从屋内暗柜中一脸肉疼的拿出三瓶保命之药。

  将东西交给了许福之后,叶卿才觉得心里安稳了些。

  “叶公子放心,这些东西我一定会顺利交到少爷手中。”

  面对许福的感激,叶卿极不自然的冷哼一声,傲娇道:

  “你说这些作甚!我只是看不惯别人糟蹋我的药!”

  许福憋着笑附和道:

  “是是是,药不死的药可是千金难求,不写明了,被少爷当大白菜贱卖了确实不好...”

  “知道就好,我这也是为了我的名声着想!”

  说完,叶卿便回了自己的青芜院。

  青芜院比南余城的柳安庭大了一倍不止,不仅有小池塘,还把他养的王八全移了过来。

  院内特地辟出三块药田,栽着各类名贵药草,怕叶卿这个心大的无暇看顾,阮桉晋还特地请了人照看。

  如今那药草生的极好,郁郁葱葱,小白菜似的直挺挺,特别精神。

  叶卿每日只需看看书,琢磨琢磨药方,侍弄药草,做任何他想做的事。

  然而,在七年前,这种日子他想都不敢想。

  七年前,叶卿只是药师谷的一名药童,因体带异臭被同门排挤。

  每日他都要做很多活计,打理药田,替师父师兄浆洗衣物,做饭...

  留给他学习药理的时间并不多,故而他当了三年药童,依旧一无所成。

  他虽有个师父,师父性子也好,却是个药痴。

  忙起来连妻子都能忘的药痴,如何能记得去教他这个人见人厌的小药童。

  后来,他经不住诱惑,偷了本门秘传药典,可惜还未看上一眼,便被同门师兄捉了去面见师父。

  他的师父那时正在研究一味稀有灵药,听到这事也未放在心上,直接将他移交到了药师谷的谷主那儿。

  谷主大怒,命人打折他的四肢,丢去后山自生自灭。

  说是自生自灭,实际上是将他丢去喂狼。

  废了四肢,他该如何在野兽横行的后山自生自灭?

  被拖去受刑时,那些师兄俱面露嘲讽,素以仁善着称的谷主也是一脸嫌恶的捂住口鼻。

  他就是人人嫌弃的狗屎,无人想沾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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