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这人不是我上辈子的老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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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泰的神情很是坦荡,回道:
“你莫要听那两个死八婆瞎说,什么死不死人搞得跟凶宅一样,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程叔公的老婆我们都喊她梅阿婆,上个月梅阿婆因为心肌梗塞半夜去世了,仅此而已。”
“这是梅家的祖屋,阿婆生前对它特别爱惜,荣登极乐后更不会对屋里的租客如何,你莫要担心。”
“我老实同你讲哈,程叔公与梅阿婆恩爱了一辈子,整条巷子都公认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跟戏文里的鸳鸯伴侣一样。”
“哪怕阿婆没给程叔公生个儿子,他都对老婆不离不弃一辈子。”
“没良心的反倒是他们那两个女儿,出了国就不肯回来了,母亲病逝都没回来奔丧,真的是不孝!”
“程叔公应该是心里太难过了才会招租你们一家,也有可能是希望这么大的房子能多点烟火气,不然你们都没这个机会哦我同你讲。”
“靓仔啊,我阿泰的为人你随便去打听,谁提起不会说一声厚道仗义?”
“你一个外乡人我更是没必要说谎丢脸丢到你跟前,程叔公这桩事你从谁那里打听都不如我告诉你的真实。”
高焱听完阿泰的慷慨叙述,心里不震惊那是骗人的:
“啊?内里竟然还有这些隐情,是我疏忽大意了,应该多问几句程叔。”
阿泰冲着他摆摆手,道:“没用,你问他一定不会多说,当了一辈子教书育人的老师,两个女儿居然变成了那个样子,你明白我意思吧?”
“哦——明白明白!”高焱反应了过来,默默在心里一声叹息。
程叔公本就是十分看重人品与脸面的体面人,两个闺女在母亲丧事期间都没回来,想来他这个当父亲的必定被街坊邻里背后戳脊梁骨。
都说爱人如养花,自己精心灌溉还送出国留学的精英,居然连母亲丧事都没回来。
高焱又听阿泰的意思,程叔公两口子也没再生儿子,而是把时间精力金钱都砸在了闺女们身上,想来也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封建家长。
可这俩闺女咋就没能回来奔丧呢?
说到底,最伤心难过的是程叔公,但他又要强怕是连负面情绪都不敢表露出来。
……
高焱领着二闺女抱着一大堆锅碗瓢盆床单被褥回到家,再与程叔公打照面时他却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像是这种要强又体面的人,你对人家流露出怜悯反倒是一种折辱。
高焱就当不了解真实情况,自然而然与对方热络寒暄。
回屋后他特地叮嘱:“二梨,今天在小卖部听到的话,对谁也不能说晓得没?”
高二梨重重点点头答应下来:“嗯嗯!”
待到高焱转过身,二闺女忽然又说:“爸,我们以后指定好好孝敬你,绝不会抛弃你不管。”
高焱不自觉虎躯一震,能从这么小的闺女嘴里听到这么暖心的话,不感动咋可能?!
他缓缓转过身试探着问:“二梨,不恨爸爸以前苛待你们?”
原主在闺女们这里作的孽,高焱得确认一下会不会影响自己以后的慈父KPI进度。
仰着一张精致鹅蛋脸的高二梨,双眸一瞬不瞬真诚对视老爹,坚定回复:
“不恨,爸爸对我们越来越好,我们长大了也会反哺爸爸,老师教过我们要像乌鸦反哺一样孝顺父母。”
这一次,高焱心里可没多少感动,二闺女明显是在撒谎,同时还在给老爹画大饼。
原主对闺女们的伤害是经年累月深埋心底的,像高二梨这种天生就有心眼子的孩子,咋可能轻易好了伤疤忘了疼?
眼下说这种漂亮话,不过是刻意画大饼稳住高焱这个当爹的,哄着他好好将她们姐妹养育成人。
闺女聪明有心计高焱并不反感,人活一世谁能没点利己想法?否则,到了社会上还不得吃大亏。
况且,以前的闺女们确实是被苛待怕了,如今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大都市,能依赖的只有高焱,不给他表孝心画大饼还能咋办?
“二梨,你有这份孝心爸爸很开心。”高焱中规中矩地给出了回应,觉得没必要趁机再教育点什么,便打发孩子:
“不早了,快去洗漱吧准备睡觉。”
说再多不如经年累月地付出,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高二梨不是高焱说几句漂亮话就能降服的普通孩子,这丫头生来就超级有主见。
闺女们洗漱准备睡觉,高焱则是出去院子里抽支烟放松放松。
二楼隐约传来钢琴声,他知道是程叔公在弹琴,只不过手法很是生疏,曲不成曲调不在调。
鸳鸯双栖蝶双飞,单留一只徒伤悲。
……
次日,天刚蒙蒙亮。
睡在客厅三人沙发上的高焱隐约听到外面有动静,起身掀开窗帘一角,看到的是程叔公在清扫院子。
上了年纪的人一般睡眠比较少,程叔公最近又遇到了事情,晚上睡不着早上起得早又刻意让自己忙碌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太闲容易思故人。
忙一点,让自己闲不下来,思念的人才不容易挤进来扰人心神。
高焱抓紧起身洗漱,而后去到院子里一起帮忙:“早呀,程叔。”
正在扫地的程叔公回头乐呵呵一句:“靓仔早呀!”
高焱拿起墙角的扫把从另外一边往程叔公的方向扫,说道:“两个人一起快些。”
程叔公但笑不语,随即埋头扫地。
高焱没话找话:“昨天事情太多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高焱,您以后叫我阿焱就行。”
“哦,好,阿焱。”程叔公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热情,仿佛你是谁你叫啥丁点不重要。
这一刻,高焱努力代入程叔公的视角才发现了一个深层次的真相——
对方是以一名上位者加长辈的姿态对待他们一家,招租是为了让房子热闹一些有烟火气一些,而不是真的缺他们那点房租。
高焱又想起昨晚签订的各种租赁条款,原来,人家的本真目的是保护好与妻子的家,也保护好自己的一世英名。
高大橘也早早起了床,跑出来嚷嚷:“爸,我来扫!”
昨晚睡觉前高焱给闺女们开过家庭会议,叮嘱她们必须勤快点眼里要有活,能帮程叔公的地方一定尽力帮忙,不能乱动的东西切记不要乱动。
闺女们初来乍到不是一般的乖巧懂事,老爹说啥就是啥,务必贯彻执行到位。
高三花洗漱完也出来了,走到程叔公跟前接过扫把:“程叔公,让我来扫,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可以。”
程叔公也不谦让,笑呵呵将扫把递给高三花,顺嘴夸赞:“勤快的孩子惹人爱,很棒很棒嘛!”
小孩子天然向往大人的夸赞,高三花唯唯诺诺的性格让她以前很难被家里的长辈夸赞,更多时候对她非打即骂。
得到程叔公的夸赞,高三花扫得更加卖力了:“我不止勤快,还特别乖巧听话,姐妹里面最乖的就是我了。”
小四小五小六洗漱完也哒哒哒跑了出来,最会提供情绪价值的小六今天换了一身新裙子,蹦蹦跳跳来到程叔公跟前转圈圈:
“阿公快看我的漂酿裙裙,爸爸给我新买的呦,阿公阿公,我给你跳个舞吧!”
小六天生就有无形之中拉近与别人距离的本事,语气神态动作乃至一开口就让人心生喜欢,不知不觉就被她牵住了情绪。
其他姑娘都在恭恭敬敬喊程叔公,她就敢自然而然喊“阿公”。
程叔公看小六的眼神里满含慈爱,连忙鼓掌夸赞:“小丫头今天怪漂亮哩,好看好看,穿粉色的花花裙子像公主。”
那话咋说来着?千万不要在一个女的跟前夸赞另一个女的漂亮,无论这个女的几岁。
小四小五一听程叔公的话立马也杵在他跟前,问:“那我呢?我漂不漂亮?”
程叔公当了一辈子的端水大师,想也不想张口就来:“漂亮!当然漂亮,你这条裙子是黄色的,像一朵向阳而生的向日葵,朝气蓬勃;你这条又是紫色的小花花,像一树灿烂盛开的梧桐花,矜持神秘。”
程叔公极其有文化的端水方式,引来闺女们心满意足的欢呼,虽然不咋能听懂但不妨碍她们获取长辈的好意。
于是乎,闺女们一个个环绕在程叔公的周围争先恐后叽叽喳喳表现自己。
沉寂冷清了许久的小院,一大清早就飘出了欢声笑语,引得四邻八舍纷纷端着刷牙杯捏着牙刷过来探头探脑。
这其中最高兴的要数巷子口小卖部的老板阿泰,牙膏沫掉在衣服上他都没察觉,只顾着咧嘴笑由衷替程叔公开心。
高焱收拾着三轮车时不时瞟一眼他们,一切尽在不言中。
……
早饭后,高焱叮嘱完三个大点的闺女便开着三轮车出门了。
上辈子他是搞瓷砖厂与房地产的,这辈子既然特地跑来了禅城,那就必须凭借先知先觉抓紧入坑。
瓷砖,在行业人的嘴里叫陶瓷,这也正是禅城被称作“陶都”的重要原因。
虽然赣省的景德镇也是烧陶瓷的,但与瓷砖这种陶瓷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前者用于锅碗瓢盆茶具艺术摆件等等,后者则是装修建材铺地贴墙装饰背景墙等等。
瓷砖,一个与地产业牢牢捆绑的行业。
高焱开着三轮车哒哒哒来到郊区的石狮镇,与三十年后的高楼林立不同,八九年这里还是一片庄稼地,零零散散的几家陶瓷厂矗立在农田包围之中。
这其中,有些是国营的有些是民营的还有些是公私合资的。
高焱今天的目的是“石狮镇国营陶瓷厂”——
上辈子,他爹是这家国营陶瓷厂的厂长,后来遇上国有制股份改革,高焱就拉起了一个班底接下了这家陶瓷厂。
此后,他与合作伙伴们一干就是一辈子,陶瓷厂也被他们经营得风生水起,说他的企业是国内陶瓷一哥都毫无争议。
然而眼下,当高焱再次来到国营陶瓷厂的大门外时,却被浩浩荡荡望不见头的讨薪大军震惊到了。
群情激奋的工人队伍前面,一名两鬓斑白年纪五十多的男人正站在皮卡车上举着大喇叭安抚人群:
“同志们,请先听我说完,大家都莫要激动,欠薪只是暂时欠着并不会不给大家……”
“卧槽!”高焱禁不住惊呼出声,这、这人不是我上辈子的老爹?!
震惊之余他连忙戳了戳旁边人的胳膊,问:“靓仔,那个举着大声公说话的人是谁?”
旁边的人头也不回地嫌弃:“还能是谁?我们陶瓷厂的厂长呗!一天天的就知道说瞎话哄骗我们,有本事把我们的欠薪问题解决掉嘛,哼,吃干饭的老油条,对着我们能骗一天是一天,断子绝孙……”
对方喋喋不休的抱怨声中,高焱简直如遭雷击!
好消息,重生后竟然遇到了上辈子的老爹,并且还是国营陶瓷厂的厂长;坏消息,老爹这辈子不是自己的亲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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