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一件奇妙的事，原本凌天启就是请命三日内离京，钦天监正算出的日子刚好就是第三日，八月的最后一天。

  与此同时，太子还在与众谋臣们商议要不要去北境领兵征战以及离京的利与弊时，关押在宗人府的萧怀玉请命了。

  萧怀玉给出的理由是身为皇子理应为国捐躯，希望圣上看在父子一场给他一个死得其所的机会，而不是在宗人府腐烂。

  原本许多朝臣都是坚决不同意的，可丞相府表示愿意贡献北境一半的军饷开支，且他们给出的理由是太子乃国之未来不能有任何闪失，同时还宣扬以普通皇子应战对方太子，胜了彰显了本国实力、输了也不会在面子上显得难看。

  不仅如此，萧怀玉还立了军令状，太后与不少老臣又私下给了圣上压力，而圣上自身也想给孩子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是以萧怀玉又重见天日了。

  原本皇子亲征外加军饷粮草之事，除非特别紧急一般商议小半个月也不见得有定论，可偏偏这次只是压境试探并未任何行动，圣上就定下了萧怀玉前去支援，突然的风向转变让太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截胡了。

  凌未希夫妻俩与凌家众小辈们在西城门再次送走了亲人，回城时马车被萧怀玉拦了下来，邀几人茶楼一叙。

  在宗人府待了两个半月，萧怀玉没了年少的意气风发与皇子的温润端雅，脸上多了饱经岁月风霜的沧桑感和沉稳不迫。

  “四殿下，有话不妨直说。”凌景德洋洋洒洒的坐下开口道。

  萧怀玉并没有理会他，只看向凌未希，“不能单独聊聊吗？”

  “当然不行！”凌景德替妹妹回了。

  “凌侍卫，本殿并没有问你！”他淡淡的瞟了眼他，又盯回了凌未希。

  房间气氛僵持许久，她同意了，“好！”

  几人被迫离开后，凌景德紧贴门口偷听，可惜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屋内的对话也很小声。

  “你真是凌未希吗？”这是萧怀玉开口的第一句话。

  她笑着回他，“我就是凌未希本希，确信无疑。”

  他没有与她辩解，表情淡淡的，“我还以为凌未希已经因被陷害溺水而亡，临江楼的东家朱逸之是第一怀疑对象呢。”

  凌未希面上的笑容短暂消失了一瞬后又再现了，她淡定道，“阿玉啊，我瞧你宗人府也没待多久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呢？”

  “我有没有说胡话你最是清楚。”他风轻云淡的，“凌未希，你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吧？”

  最初在宗人府时，萧怀玉连续十几天都不曾好好睡过，圣后娘娘心疼他，便让人在他饭菜里偷偷添加了些安睡药粉。

  也正是这安睡粉让他整整睡了两天一夜，那个关于他登上九五之尊的梦又清晰了不少。

  原来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最大贵人竟是朱逸之与冷云月，同时章太傅一家以及他的学生们也都功不可没，还有几个现在还是中立的老臣也出了不少力。

  而这些全因凌未希而改变了，还是在不知不觉中提前改变了，他很难不怀疑她也做过同样的梦。

  可惜梦醒后他总是记得不够清楚，那些人与事总是很模糊，后来数次服用安睡粉也进不去那个梦了。

  萧怀玉仔细盯着凌未希，不错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可她却泰然自若的喝了口茶，“我听不懂你的意思，不如你告诉我，我应该知道什么？”

  他知道她在装，可他与她之间早有了血海深仇，特意拆穿也改变不了什么。

  于是，他问，“你的仇报完了吗？”

  “嗯？”

  “那我换一个问法，这次我败得彻头彻底，你消气了吗？”

  她不知他是何目的，只静静看着他没有开口。

  萧怀玉嘴角勾起浅浅的苦笑，“如今我臭名昭着、恶贯满盈，不仅失了亲王爵位更失了民心，马车行至的每一处都能听到百姓们的小声辱骂，可你还是不消气对吗？”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对我们的每一次算计也不曾留有余地，不是吗？”她轻声反问道。

  萧怀玉内心感叹：从前竟没看出来她和他是一类人，一出手就是大手笔的死招，丝毫不给敌人留一条退路。

  可惜凌未希千算万算，却忽视了整个凌氏一族上下全是重情重义之人，她父亲凌天启一时心软并没有将置真正他于死地的铁证公布出来！

  从前他一直把她当作小女子，并没有特别看重，今后不会了…

  可萧怀玉不清楚的是，若凌天启若真的当众拿出他私自征兵、勾结西凉购买战马的账目明细，他定活不了的同时凌氏一族也差不多走到了尽头。

  他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扳指开口，“这次北境之行，你也会在途中劫杀我吗？”

  “你觉得呢？”她浅笑着回。

  萧怀玉身体微微后仰，手肘倚靠着扶手，“如果我是你，我想我应该会斩草除根的。”

  凌未希并没有回他，她起身道，“四殿下既没了其他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冰冷又慵懒的声音，“未希，我走后你在京城也要多保重哦。”

  她转身看过去，“谢谢关心，阿玉你也是！”

  翌日，九月初一

  虽然西凉出现了未可知的异常，北疆大军压境情况也很不乐观，可象征着皇家颜面的秋猎仍旧要如期进行。

  凌未希已为人妇，按规不应该参加秋猎的，奈何之前圣上想让凌天启过完万寿宴再回边疆，便好心的让人把她名字加在了随行名单上。

  如今，虽然凌天启已离京，但名单却已不能更改了。

  除了她，因婚事在即的病美人萧怀庄，他的父王南阳王携王妃、两位侧妃以及萧忆曦、嫡次子萧怀铠等家眷回了京，今年也都在随行名单上。

  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萧怀玉在准备北境之行没有参加，三殿下萧怀吉事事隐忍，五殿下萧怀谨又是玩乐心态，而九殿下才七岁，是以哪怕太子殿下尽量低调了他的人气还是高到吓人。

  祭祀农神与秋收一结束，他的帐篷周边总能看到无数妙龄少女假装散步去偶遇。

  凌未希远远的瞧着萧怀仁，他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与几个少女交谈，依旧还是她初见他时那幅陌上人如玉的温润公子模样，可她的心态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站着静看了几眼后，转身朝着背后的丛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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