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战斗持续了三天。

  三天之内，死伤过万，第一天铺满冰河之地的修炼者们到了第三天只剩下上万人了。尽管还有更多的人在往冰河之地赶来，但是一时之间他们难以立刻赶到冰河之地。在琉璃谷临时搭建的住处，几位混沌境强者都围坐在一起，所幸他们暂时还没有人死亡，只是或多或少都受了伤。除了这些混沌境强者，坐在这里的还有慕冬雪和夏冰晴，因为慕冬雪有雪宗宗主的身份，所以能带着夏冰晴一起进入这个规格最高的营帐。

  此时营帐内的气氛很是压抑，没有人说话。寒丹尘在为众人疗伤，但是他们中的最强者，楚景沐和慕霜降都还没有回来。千州河旁已经没有了灵力波动，如果他们今晚还不回来，恐怕就……

  这个念头在众人心中越发清晰的时候，一声轻轻的咳嗽在帐外响起。慕冬雪坐在最靠近帐门的位置，她一骨碌就爬了起来，猛地掀开了帘子，声音中带着哭腔：

  “哥哥！”

  “……楚殿主。”

  寒丹尘站起来跑过去：“回来就好。”

  楚景沐受了重伤，一截肠子掉在外面，寒丹尘先往他身上丢了朵火莲。慕霜降却没有受伤，只有右手手掌处一道极深的剑痕，几乎要把整个手掌划破，但是这剑痕却是祝情的。楚景沐似乎没有力气走到里面，靠着门坐下，淡淡道：

  “杀了两个。那个沉青葙动作快，让他跑了。我现在一滴灵力都没有了。”

  狱水水直接叫了出来：“杀了两个？真的？！”

  楚景沐轻哼一声：“区区王将，能奈我何。”

  营帐内的气氛陡然活跃起来。

  慕冬雪扶着慕霜降在兽皮蒲团上坐下：“哥，你怎么样？祝情剑怎么伤到自己了？”

  “我自己划的。”慕霜降道，“我只杀了一个，打不过剩下的了。楚景沐帮我逃出来的。”

  玉尘雪惊讶道：“你没有古龙精血，怎么杀的鬼族王将？”

  慕霜降晃了晃划伤的手：“我曾受过古龙族洗礼，体内有部分精血。虽然不算浓郁，但以量取胜的话，还是能杀掉他们的。”

  众人眼神都有了变化。狱水水重新坐下，看向他道：“原来帝神体内，有不少古龙精血。如今还剩六位王将，可精血只剩下楚殿主手中的最后一滴了……”

  慕霜降面不改色：“今晚，我会把剩下五滴都给你们。明天的战斗我已经无力抵挡王将了，就守护后方吧。”

  慕冬雪面色却微微变化，焦急道：“哥哥身受重伤，怎么能再自己剥离精血？不如……”

  慕霜降看了她一眼。

  慕冬雪立刻不说话了。

  当年为了救她，慕霜降几乎把大半的古龙精血都给了她，如今要说谁体内的精血最多，只能是慕冬雪了。但是慕霜降不让她说，是因为如果被人知道，只怕他们会暗中强行出手，以后也后患无穷。只有慕霜降，靠着冰河帝神的威名才能勉强自保，只是此战过后，也不知道未来如何……

  “明日之战不能再退了。”寒丹尘沉声道，“此处是冰河之地最后的两座险峰，在往后退就会正式进入千州肥沃之地，那里人口众多，到时候会有极其恐怖的伤亡。各位，我们的修炼时日最久，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他们才行。”

  他们是谁？

  众人都在看地图上的千州方向，只有慕霜降将柔和的目光投向慕冬雪和夏冰晴。无论如何，你们都要平安。

  第二日的太阳照常升起，却没有一丝阳光洒落在冰河之地上。厚厚的冰层被鲜血浸透近十米，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慕霜降站在所有年轻一代的最前面，而在他前面千米之外，是楚景沐等一众混沌境强者。随着不见边际的乌黑出现，刀兵相接的声音再次出现，乌泱泱的黑潮冲破第一道防线向后面的年轻一代冲来，一众青年少女都苍白着脸，握紧了手里的武器，慕冬雪更是紧紧地握着手中两把神剑，和夏冰晴并排站在一起。

  这一次有哥哥在身前，慕冬雪只觉得自己安心不少，手脚也不再冰凉了。眼见鬼潮即将逼近，慕霜降一步踏出，双手结印：

  “冰起。”

  祝情在没有他操控的情况下自行升空，随着灵力涌动，只见数千道冰柱从天空刺下，漆黑的鬼潮硬生生少了一大半。当这些相对来说数量较少的群鬼冲过来，年轻一辈都觉得充满了信心，包括慕冬雪在内，厮杀起来都不像昨日那样绝望，好像挡在最前面的慕霜降就是他们的动力。

  慕霜降并没有多少灵力，昨天晚上一直都在剥离精血，灵力并没有恢复多少。他就在最前面解决那些相对来说棘手的高阶鬼族，顺便看着慕冬雪的方向，默默关注他们的情况。在某一个刹那，慕霜降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大脑，他只犹豫了一瞬，一道身躯庞大的黑龙就冲破脚下的冰层呼啸而上，一口将他吞进了血盆大口！

  慕冬雪勃然色变。

  “哥哥！”

  “吼——”

  黑龙冲天而起，在云层之上盘旋咆哮，恐怖的威压倾泻而下，修为较弱的人甚至都直接被压制地跪倒在地。反观鬼族，各个精神振奋，撕咬的力量更胜之前，瞬间血光滔天！

  第二道防线之前，一人踏步而出，正是沉青葙。他看了眼天空盘旋的黑龙，又看了眼被彻底冲散阵型的慕冬雪等人，笑容温和：

  “不愧是兽王，一口就解决了帝神。你们这些年轻人看起来都鲜嫩可口，正好给兽王做点心。”

  沉青葙一步迈出，伸手向前方一抓，一只青灰色的狰狞大手向着众年轻一辈当头抓下，恐怖的压力将空间都挤压得扭曲起来，不少人身形不稳，身躯直接碎裂开来。慕冬雪将两柄神剑都插入大地，强行稳住身体，随后看向夏冰晴：

  “掩护我！”

  夏冰晴一指指向眉心，强盛的紫色光芒从天空中那一双紫色眼眸中爆发而出，竟然一下子让沉青葙的眼前恍惚了一下。恐怖的压力也停顿了一瞬，慕冬雪毫不犹豫地冲杀而起，灵力瞬间爆发！

  “帝王威严，降雪成灾！”

  “水灵之怒！”扶光直接捏碎了他的水灵冠冕，以此获得最直接最强大的爆发之力。

  夜新魅和不夜同时爆发，悲戚道和月刃同时出现在沉青葙身侧，对着他狠狠剿杀而去！

  更多的人在此刻同时爆发，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然而巨大的压力让夏冰晴只坚持了一瞬，天空中的紫色眼眸碎裂的时候，他的双眼也流出血液，紧接着他的大脑就遭受了重创，身体也重重摔在地上。然而其余人下一刻也受了反噬，沉青葙一掌轰在大地上，所有人如遭雷击，全部向空中四处跌退。

  慕冬雪首当其冲，两柄神剑都被震飞，随后暴怒的沉青葙一掌拍在她的胸膛，慕冬雪整个人瞬间就瘫软了，随后脖子又被沉青葙冰凉的手狠狠掐住，高高举了起来——

  “真是小瞧了你们，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沉青葙面目狰狞，“都去死吧！”

  突然，沉青葙的手猛的一停，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天空中看去。只见那肆意盘旋的兽王突然挣扎扭曲起来，那漆黑的腹部突然被强盛的冰光撕裂开来，一道、两道、十道，无数夺目的冰光撕碎黑暗而来，伴随着兽王凄厉的惨叫，慕霜降带着祝情从空中刺下，沉青葙不得不放开了掐着慕冬雪的手，爆退千米。

  慕霜降没有乘胜追击，他的身体满是血污，却毫不犹豫地接住了掉落的慕冬雪。他声音颤抖，鲜血淋漓的手颤抖着摸上慕冬雪的脸庞，小心翼翼地道：

  “冬，冬雪……冬雪？！”

  慕冬雪睁着一双滚圆的眼睛，却没有了往日的光彩。她嘴角还有刚刚提起来的微笑，因为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慕霜降斩杀兽王破腹而出的景象。

  “冬雪！冬雪！！！”慕霜降痛哭出声，“冬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存的人都默默看着他们。从绕开的人群中间，慕霜降看到了面色惨白躺在地上的夏冰晴，他双目紧闭，鲜血从七窍之中流出，看起来也没有呼吸了。

  “咳咳咳咳咳咳！”慕霜降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血沫从心口直冲喉咙，然后从口鼻处涌出来。

  远方的动静似乎也在减弱，兽王的死亡给了鬼族很大的打击，残存的群鬼都在收缩后退，以此躲避愤怒的人类的攻击。

  楚景沐再次大获全胜，他一脚踩爆了一位王将的头颅，又将另一位王将撕成了碎片。众人都围在一起庆祝，楚景沐因为没有朋友，所以就开始寻找他唯一一个曾经的朋友。楚景沐远远看到了慕霜降，因为几乎耗尽了灵力，所以楚景沐只能拿着死亡之刃慢慢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皱眉：

  “他是在哭吗？怎么哭得这么难看。”

  突然，楚景沐的瞳孔陡然缩小，他看到了一缕熟悉的青灰色灵力，在慕霜降的背后悄然逼近。楚景沐猛的加速，残存的灵力疯狂调动起来，下一刻他就出现在了慕霜降背后，紧接着一只蕴含全力杀招的掌就重重拍在了楚景沐胸膛之上，恐怖的力量直接震碎了他的内脏，脆弱的血肉之躯霎那间千疮百孔，然而楚景沐还是用尽了全力，将死亡之刃狠狠向前插去——

  是沉青葙。

  黑暗中的沉青葙也睁大了眼睛，他没有想到这一掌竟然拍在了楚景沐的身上。看到楚景沐向后跌退的时候沉青葙是下意识想去扶住他的，然而最终沉青葙还是撤了手，转身没入黑暗。

  慕霜降猛地站了起来，转身的时候看到的是直挺挺倒下的楚景沐。慕霜降看着他倒下去，听到的只有一句轻飘飘的虚弱的声音：

  “……对不起……”

  “砰。”

  楚景沐的身体摔在地上，眼睛也闭上了。他的身体被刚才的那一掌撕得碎开了，破碎的内脏和鲜血汩汩流出，向着冰层之下不断渗透下去，涌下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怔怔地看着这位人类第一强者突然之间就被夺去了生命，尽管刚刚他还以雷霆之势杀灭了整整两位王将。

  慕霜降嘴唇翁动：“这算什么……”

  突然寒丹尘大喊一声：“快退！！！”

  只见沉青葙冲在最前面，大喊道：“人类第一强者已死，他们再无抵抗之力！杀过去！”

  “杀过去！”

  “杀过去！！！”

  王将只剩其四，但楚景沐被杀，慕霜降已废，人类再无能够抵挡混沌境九品王将的力量。尤其是沉青葙，所过之处一切都摧枯拉朽，无论是蓝孟还是狱水水，无论是坤灵还是夏梦飞，甚至是玉尘雪，都和蝼蚁一般没有任何区别。寒丹尘拼尽全力才拦住了一位王将，诸犍元尊也在蓝露华和月卿风的帮助下拦住了另一位，剩下的两位王将如入无人之境，大肆杀戮，霎那间鲜血遍地，鬼啸人嚎，冰河之地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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