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冬雪的三千个头并没有磕完。

  寒丹尘出来的时候她额头上白骨都已经露了出来，昏死的她被七魂抱着，七魂替她一边磕头一边数数，下面的石头缝已经吸满了鲜血。所有的伤对于寒丹尘来说就是分过去一缕白色的火焰的事情，等慕冬雪醒来，寒丹尘道：

  “他在天穹是吗。”

  “是！”

  “随我来吧。”

  二人并不知道寒丹尘到底是混沌境几品的强者，但是他的速度实在太快，步履之间即为空间通道，慕冬雪两人拼死赶来花费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寒丹尘带着两人回去只用了三天。三天之后他们已经出现在了天穹学院的大门之前，紫汐亲自带着众长老前来迎接，玉晴也亲自出来，行为极其恭敬：

  “参见圣子。”

  “不必多礼。带我去见慕霜降。”

  紫汐毕恭毕敬地为他引路，慕冬雪两人正要跟上去，只见玉晴拦下了他们：“圣子行医不喜外人观看，千万不要过去触怒了他。你们赶路辛苦了，先去休息。话说回来，冬雪你能把圣子请来，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七魂低声道：“寒山长老不会有事了。你放心吧。”

  慕冬雪点了点头，走到院子里面才靠在七魂肩膀上痛哭出声。

  “就是这里。”紫汐道，“靠着冰床，寒山长老的性命勉强撑住了，但是情况很不好。只能摆脱圣子了。”

  寒丹尘微微点头，当紫汐离开的时候他挥手布下了结界，保证里面的气息一点都不会泄露出去。寒丹尘看了看慕霜降已经发白的脸色和极其微弱的呼吸，又看了他左手手腕上的万禁珠，叹道：

  “愚蠢至极。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动用太多灵力。自己不听话还让你妹妹受罪。”

  寒丹尘把他扶起来盘腿坐好，摆好姿势，自己也在冰床上他慕霜降身后坐下，此时磅礴的灵力瞬间荡漾，神丹喂入，灵力注入，立刻就打开了慕霜降体内的经脉通道，然后渡入他带来的所有寒冰神髓，滋养慕霜降已经快要枯竭的冰之本源，修补经脉和破碎虚弱的身体。在整个过程中浓郁的白色火焰都将慕霜降从内而外全部包裹，在这些火焰中有着极其浓郁的生命力，可以说慕霜降的身体一下子就复苏起来，面色也微微向好的方向改变。

  寒丹尘维持着火焰的跳动和在他体内一直注入的灵力，一面转到慕霜降身前，拉起了他被万禁珠吸干了血近乎枯萎的左手。寒丹尘灵力一震，他的手腕豁然裂开，鲜红的鲜血涌出的瞬间就在空气中化为白色火焰，无法滴入万禁珠的口中，这些火焰烧到珠子就引发一连串的尖叫，慕霜降的身体瞬间颤抖起来，明显加剧了他的痛苦。寒丹尘再次震开自己瞬间愈合的伤口，将手腕贴在了万禁珠上，这一次滚烫的血液终于在化为火焰之前流入了万禁珠的狰狞的口，只见二十四张鬼面都放开了对慕霜降的噬咬，转而贪婪地吸食寒丹尘这充满灵力和生命力的血液——

  寒丹尘脸色迅速苍白下来，然而他现在还没有作出行动，只是仔细观察着万禁珠，一直等到它们都变得近乎血红，看起来快要吸饱的感觉。然后寒丹尘另一只手瞬间结印，沉声喝道：

  “封！”

  “叽叽叽叽叽叽叽！”

  二十四颗万禁珠同时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刚才它们吞噬的血液都化为极其庞大的灵力，从内压制，生生爆发出极其强大的力量。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二十四颗珠子同时恢复黑色，在表面隐隐露出一朵朵白色的莲花印记，这正是寒丹尘从内而外的用血液做的封印。寒丹尘重重咳了一声，正要爬起来，没想到支撑的手一个软倒，整个人都直接向侧边栽倒，滚下了冰床。同时慕霜降紧闭着眼也直挺挺地躺倒，虽然仍然处于深度的昏迷沉睡，但是气色却比之前好上许多了。

  寒丹尘用了好一会才爬起来。他坐在地上靠着床边，衣衫外是冰床刺骨的寒冷，寒丹尘缓了很久才脸色稍许好看了些，低声道：

  “这辈子认识你，我真是倒了血霉。”

  寒丹尘取出往生莲座，轻轻一点，只见巨大的莲座化为了一枚青色的莲花纹，被寒丹尘放置在慕霜降的额头上。舒缓浓郁的生命力缓缓注入，等到慕霜降体内的生命气息稳定，寒丹尘终于能停止自己的灵力输送，彻底歇一口气了。

  其实治疗很简单。

  寒丹尘用自己强大的灵力和生命力由内而外将万禁珠强行封印，相比之下，这样的效果比慕霜降单纯地用灵力压制好很多，可以维持更长的时间。同时寒丹尘利用带来的神丹和无价之宝稳定了慕霜降的生命力和灵力，寒冰神髓更是弥补了一部分慕霜降这么多年以来冰之本源的消耗亏损，虽然还差得远，但是至少能维持住灵力境界不往下掉。

  可以说当今大陆上除了寒丹尘没有人能做到这一切了。

  等到慕霜降睁开眼坐起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寒冷的冰窟中寒丹尘坐在角落默默修炼，偶尔有一缕白色火焰跳出体外，给这冰窟更添加了一抹色彩。慕霜降刚刚下地寒丹尘就猛然睁开了眼，随后站起了身。

  四目相对，故人重逢，一时间竟然都说不出什么话来。最后还是慕霜降先道：

  “谢谢你。又欠你一条命。”

  寒丹尘却道：“后悔吗？”

  慕霜降低头：“……也许吧。”

  “也许？再来一次你还是会选择相信楚景沐，然后在所有人面前看着我被一脚从天梯上踹下去，在跌得头破血流的时候被拖到忏悔台上，向所有人磕头认错。”寒丹尘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平淡，仿佛在说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故事，“你对于自己现在这副见不得人的样子，满意吗？”

  慕霜降轻声道：“别再说了。别说了。是我的错。”

  寒丹尘道：“你欠我的，我会一点点讨回来。当年我磕的三千个头你妹妹已经还了一半，剩下的你自己还。”

  慕霜降豁然站起：“你对冬雪做什么了？我们之间的事不要牵扯到别人身上，我不需要冬雪替我还债！”

  “你要死了，是你妹妹跋涉万里找到我，拼死闯入往生谷求见我，让我救你。若非感应到祝情气息，我也不会中途出关。”寒丹尘冷冷道，“所以你现在是在质问我吗。”

  慕霜降捏紧了拳，随后才放开：“不敢。”

  寒丹尘走近前来，一指点在慕霜降额头上，收回了往生莲座。寒丹尘掸了掸袖子，漠然道：“我再警告你一次，别动用太多灵力。天穹学院也算是超级势力，未必护不住你妹妹，何必亲自动手。再有下一次，我就要付出更多代价救你了。”

  慕霜降苦涩道：“不是。是沉青葙出现了。他要杀芷神灵狰，所以我才出手，但还是没能救下灵狰的性命。”

  “沉青葙？”寒丹尘脸色迅速沉凝，显然他对这人也是十分忌惮，“沉青葙的实力绝不逊色于楚景沐，甚至更强。当年若非设计调走了沉青葙，你也不可能从黑暗幽冥殿活着回来。现在据往生谷的暗报，楚景沐快要出关，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然后寻到你，并且继续当年一战。既然你现在还有个妹妹要保护，就自己当心点吧。不要再暴露了。”

  慕霜降点头：“我会小心的。”

  寒丹尘看了他一会，没有得到回应，随后就转身准备离开了。突然慕霜降走过来，低声道：

  “丹尘，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和楚景沐同归于尽，你能帮我保护一下冬雪吗？一旦让黑暗幽冥殿知道她是我的亲生妹妹，他们一定会不惜代价追杀冬雪，更何况还有沉青葙在，无论是天穹还是芷神，作为学院他们都护不住冬雪的。我想来想去，能抵挡沉青葙和黑暗幽冥殿，并且保护冬雪的，只有你了……”

  寒丹尘淡淡道：“那我有什么好处呢？你都已经死了，还能补偿我什么？”

  慕霜降骤然怔住：“我……”

  “救你是我最大的让步。你的契约灵兽很快就可以伤愈，到时候我会送它回来。至于慕冬雪，既然是你的亲生妹妹，保护她就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寒丹尘转身，“这次救你的花费就不用还了，就当是我八辈子倒了血霉，倒贴的吧。”

  话音未落，寒丹尘就已经跨越空间离去。慕霜降抬手看向被完全镇压的万禁珠，体内的灵力汹涌而又澎湃，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酣畅淋漓的感觉了。慕霜降又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腕，赫然发现在万禁珠串的上面还有一个精致绝美的白玉手镯，上面的莲花火焰印记栩栩如生，极为美丽。慕霜降看到它就知道这是寒丹尘留下的东西，感知探入，其中赫然是澎拜满溢的生命力，这些力量都被封存着，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慕霜降的眼眶微微湿润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就想现在找上楚景沐，若是能同归于尽，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惜……

  等到冬雪成长为可以保护她自己的时候。

  慕霜降低声道：

  “东灵，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来见你了。”

  ……………………………………

  等到慕霜降出关，据慕冬雪告知，已经是三个月后的事情了。

  “三个月？这么久。”

  “对啊哥，你真的急死我了。现在看起来你的气色还不错耶，圣子果然不愧是神佛圣手，这一出手就是非同凡响啊。”慕冬雪高兴道，“不枉费我跑这一趟啦。对了，圣子大人呢？”

  “他先回去了。冬雪，这次真的辛苦你啦，今天哥给你做好吃的。你突破七级了？”

  “是啊。”慕冬雪兴冲冲地道，“多亏了夏冰晴，这三个月他一直和我切磋，还偷偷教了我好多芷神的小秘术呢。我这进步快吧。”

  “是还不错。”慕霜降道，“听说他和你一起去的往生谷，那今天晚饭也叫上他吧。”

  “好呀。哥我要吃红烧猪蹄！你已经很久没有做给我吃了！”

  “那必须的，你等着。我去准备准备马上开灶啊。”

  七魂坐在桌子旁还有些拘谨，慕冬雪腿架在长凳上大口大口地吃着，用手拿着猪蹄啃得那叫一个香。慕霜降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道：

  “七魂，这次多谢你了。想要什么报酬，说说看。功法丹药，我基本都能弄到。”

  七魂挠了挠后脑勺：“寒山长老说笑，晚辈哪里敢提什么报酬呀，都是我应该做的。这毕竟是因为您出手相助我们芷神的长老才遭此祸事的。”

  “那也不要拘谨，闲聊些家常吧。我看你根基深厚，确实也不像是缺少功法丹药的人。”

  七魂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慕霜降笑笑不说话。慕冬雪啃完一个伸手拿下一个，道：

  “夏冰晴你低头干什么呀。聊聊天呗，就我哥一个人说话多没意思。欸对了，哥我还真有件事情想问你。”

  “你说。”

  “哥你是不是和那位往生谷圣子是同一代的呀？那你今年有几岁了？我怎么感觉我们差的这么大，真的是亲生兄妹？”

  “是不是亲生的你心里没点数吗。”慕霜降道，“我差不多……四十多了吧。我们差的确实很多，我足够当你爹了。不过娘当年生你晚，修炼之人嘛，什么时候生都一样。”

  “哦，那也是。我听说那些大宗门的，兄弟姐妹能相差近百岁呢。”

  七魂在一旁眨眼，不说话。他看着对面的慕冬雪吃的津津有味，样子豪放不拘小节，一张俏脸却是红彤彤地极其可爱，嘴里塞满东西说话更是腮帮子鼓鼓的，讲起话来实在是可爱极了。七魂这么目不转睛地一直看着，以至于慕霜降看了他好久七魂都没有反应过来，视线仍然直愣愣地——

  慕霜降吃饭略微有点不淡定了。

  他是过来人，当然知道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容易生出情愫。七魂这眼神……莫非是……

  可是他和冬雪才认识多久啊？那冬雪对他有这个心思吗？

  慕霜降看了眼胡吃海喝的慕冬雪和她手上嘴角满是油光锃亮，微微摇头——

  这分明还是个小孩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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