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时也累了，一碗浓度与温度刚刚好的姜茶下肚，又换了竹息准备好的衣服，整个人都舒服了很多。

  太后同样用了一碗，放下碗示意竹息收碗出去后，她很自然拿起手绢，站起来走到皇上身边，给他擦去嘴边茶渍。

  “皇额娘！”

  皇上大大吃了一惊，原本不是很大的眼睛睁得很大，看太后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才认识的人一样。

  太后冲他微微一笑，仍是很自然走到另一边炕上坐了。

  “额娘的老四长大了，不用额娘照顾了。”

  太后似是自嘲一笑，而皇上仍是紧紧盯着太后，右手却不自觉摸着嘴角。

  皇额娘刚刚……给他擦嘴了？！

  是真的不是他在做梦？！

  自他记事以来，他的两个额娘都没有这样对过他呀！

  养母孝懿仁皇后对他是挺好，可也没有给他擦汗、擦嘴。

  亲娘德妃更从来没有过。

  但他见过。

  他见过德妃给六弟、十四弟擦汗、擦嘴，叮嘱他们不许贪凉贪嘴，会惦记着他们爱吃的，惦记着给他们加衣服……

  而他，却只能悄悄在一边羡慕。

  现在！

  他已经年过不惑，他的亲娘却对他亲密起来了，究竟是迟来的母爱，还是她想借此相求？

  不过是短短几息时间，皇上心里各种念头此起彼伏，各种线头剪不断理还乱。

  太后却似没发现他的异样一般，唇边挂着慈和笑容道：

  “如今天冷，老四要注意身体才是。这是额娘这些天做的，你试试可合适。”

  说罢，从炕头拿过一样东西递过去。

  皇上有些恍惚接过，一看，原来是一双护膝。

  料子是极好的暖锻，式样一般，针脚却细密整齐。

  再翻了翻，皇上发现上面竟然还绣了样式简单的小狗。

  仔细一看，小狗模样竟和他最喜欢的“百福”一样。

  “皇额娘……”

  皇上不知不觉声音哽咽起来。

  “这么大的人了，还矫情。既然现在不试，那先收起来有空了再试。”

  “是。谢皇额娘。”

  皇上把护膝放在一边，而炕下的手，却悄悄捏着护膝一角，似乎这样才能证明这护膝真真切切是他的。

  太后和他闲话两句，突然正色道：“老四，额娘把你叫来并非要耽搁你休息。而是今儿这事很是蹊跷，额娘有话要和你说。”

  皇上眸色深了深，面上却不显：“皇额娘有话直说。”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道：“刚在碎玉轩，额娘并没有深究。”

  “额娘看在你的份上，给莞嫔留面子。”

  皇上抿抿唇，捏住护膝的手放开，拿起他的十八子慢慢转了起来。

  太后又是一声轻叹：“额娘在这后宫沉浮几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什么样的手段没见过？莞嫔和惠贵人的手段，还是太嫩了些。”

  皇上出了口浊气语气不明道：“她们的手段？是何手段？”

  “老四，你是明君，但后宅女人的心思，你不懂。”

  “额娘问你，你真以为今天的事儿，是翊坤宫年答应做的吗？”

  皇上转着十八子不语。

  他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可是肃喜是翊坤宫的人，世兰那性子又是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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