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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坠异类偿前生债


国人对因果的认识,向来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而且,道家还阐明了自己的观点: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道,如影随形。

  所以,在古人的笔下,就常常有着很多因为前世的原因,然后坠入畜牲道偿还前生债的故事。

  洪老先生就曾听乐平许元惠讲过一个异类还债的事。

  据许元惠说,往年间的某个晚上,许父梦见一个黑衣人走到自己的面前,无头无脑地对他说了一句,郎君,以前我欠你三百钱,现在还给你。

  这让许父很是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问黑衣人是谁,又是什么时候欠他钱的。就见黑衣人扑腾一下飞的不见了。随即许父也醒了。

  第二天,许父回想着自己晚上做的那个梦,想了整整一天,始终没有弄明白是个什么回事。

  当时,许家养了十来只鸭子。到了晚上,许家的童仆赶着鸭群回来的时候,有一只黑鸭子夹在十几只鸭子中回来了。

  因为颜色和自家的鸭子颜色不同,怕是邻居家的,到时候让人误会找上门来不好。可是。任凭童仆怎么驱赶,这只黑鸭子始终不肯离去。

  童仆将鸭子赶进鸭圈以后,动手把这只黑鸭子拎了出来。可是,这只黑鸭子拎出来后,依旧在许家的鸭圈边盘旋,像是舍不得离去一般。后来,还趴在鸭圈的门口休息。

  不过,等童仆吃过饭之后再来看时,那只黑鸭子不见了,在它先前趴着的地方,有一颗老大的鸭蛋。

  于是,童仆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了许父。一开始,许父的想法和童仆差不多,便让童仆把这个鸭蛋给收起来,万一黑鸭子的主人登门的时候,也有个交代。

  但是,奇怪的事情就从这天黑鸭子到许家生下第一个蛋之后开始了,黑鸭子是天天跟着鸭群来到许家,生下一个鸭蛋之后再离开。

  即使许家的童仆偶尔忘记放鸭子或者是提前赶鸭子回来了。这个黑鸭子也是雷打不动准时来到许家的鸭圈门口。

  不知觉间时间慢慢过去,连许家的童仆都习惯了这只黑鸭子的到来。不过,等这只黑鸭子在许家生下三十个蛋后,这只黑鸭子再也没有来过。

  得到童仆的禀报后,许父瞅瞅了童仆收集到的鸭蛋,算算价格,刚好值三百钱。

  许元惠说,直到最后,许父都没曾想起过谁曾欠他三百钱。

  在福建的时候,洪老爷子也听说过一些生前欠债死后坠入异类还债的事。

  当时在建阳,有个叫师逸的和尚,会医术,出手救治过一些百姓,在当地有点小名气。但这个和尚,却有个坏毛病,喜欢到处借钱,借到手之后,还不肯还。

  按道理说,财物对出家人来说应该是阿堵物吧,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古代那些佛寺敛财广置田地的事,或者说是为了弘扬佛法的需要。

  但师逸,却又是以个人的名义到处借钱,就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况且,他又懂医术,治病救人还能得到酬金,怎么也不可能借钱不还啊?可是,师逸偏偏就是个老赖,这就让人看不懂了。

  反正当时在建阳,师逸和尚不知道找多少人借过钱。而借钱给师逸和尚的人,跑到师逸住的地方登门要债,是经常性的事情。

  据说某次,师逸和尚在为建阳衙门的吏员刘和的母亲治过病以后,开口就向刘和借十贯钱。

  虽说刘和知道师逸和尚这个毛病。但想着他才治好母亲的病,自己又是衙门的人,师逸和尚在自己手上借钱之后,起码不会像对那些老百姓一样借了不还吧。

  于是,刘和就和师逸和尚说,同意借十贯钱给他,也不说利不利息什么的,但是到了说定的时间后,就要把钱还回刘家。而且,两人在中人的见证下,还立下了字据。

  等到了两人就说好了还钱的时间,刘和在家里等着,一直等到天色黑尽,也不见师逸和尚登门,这可让刘和有些烦躁了。

  第二天一早,刘和在衙门里点过卯之后,就径自来到师逸和尚的住处。哪知道见到师逸和尚以后,师逸和尚还没等刘和开口,就主动说起还钱的事,请求刘和宽旭几天,手头上凑足以后马上给刘和还。

  见师逸和尚说得情真意切,态度又诚恳,全然不像自己听说的老赖的样子,刘和也只当是他遇到了难处。

  于是,刘和就又和师逸和尚约定了还钱的时间。不过,临走的时候,刘和还是特意提醒了师逸和尚一句:有钱钱交代,无钱话交代。

  眼见又到了约定了还钱时间,可师逸和尚的动静却如上次一样。等刘和登门之后,师逸和尚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着刘和。

  想着师逸和尚为自己母亲治病的事,刘和就又让了师逸和尚一回。

  可是,随着几回约定还钱,师逸和尚几回连着往后推之后,刘和还是发觉了不对劲:狗日的师逸和尚,是准备昧了老子的钱啊。

  某次,等刘和再次上门取钱时,师逸和尚又推脱起来。这次,还说什么不看僧面看佛面,拿出自己为刘母治病的事,来请刘和宽绰些时日。

  算起来,师逸和尚从自己手上借得十贯钱的那天起,差不多都有三四年时间了,自己上门都取过四五回了。估计,师逸和尚也没把自己身上的这身官皮放在眼里,看样子是不打算还了。

  于是,刘和就当着中人的面骂道,你这和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这十贯钱,老子今后也不会再找你取了,你这辈子给老子不还,下辈子也必须还给老子。

  说完,还当着中人的面,把师逸和尚当时签下的借款字据给撕了,掉头就走了。哪怕是后来有人和他问起师逸和尚借钱的事,刘和也当着借钱给师逸这桩事从来没发生过。

  过了五年之后,师逸和尚死了。刘和就更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师逸和尚活着的时候他都不肯还钱,莫不成死了之后,他还会把那十贯钱还给自己啊。

  又过了两年后。某天早上,刘和正要出门,却让母亲拦住了。

  刘母和刘和说,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给自己治病的师逸和尚,给自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师逸和尚说他往年间找刘和借了十贯钱一直未还,今天还给刘家。而且,逸和尚这番话说完之后就走了。

  刘母问刘和,师逸和尚是不是真的欠家里十贯钱,再说,这个梦是好还是不好呢?

  听了母亲说的话,刘和正准备开口。这时,刘家养牛的仆役喜气洋洋地从外面跑了过来,看见刘母和刘和都在,大声向二人报喜,说是家里的母牛昨夜三更以后,生下一头牛犊,架子极好。

  刘母不由地低吟了一句阿弥陀佛。

  同样是建阳,人死后坠入畜生道还生前债的事。

  据说是有一个叫张一的人,做生意折了本,赶本心切,就找到县城里的熊四郎,在熊四郎那里借了两千钱周转,借期一年,本息翻倍。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张一把钱借到以后又折了进去。到了两人约定的时间,张一却拿不出钱给熊四郎,只得先还了一些息钱,口头上又重新和熊四郎约定了时间。

  可在这之后,熊四郎到张家去了几次,张一还是拿不出钱来。看着张家的光景,熊四郎回去后和妻子商量,估计张家有点扎实了,要不我们就把本取回来算了,那个息钱,权当是拉了张一一把。

  对自己男人的主意,熊四郎的妻子向来遵从的很,何况,熊四郎两口子的名声在建阳城还算可以。

  于是,到了张一和熊四郎约定的时间,熊四郎在张家就开了口,我说大兄弟,人都有难处,你这几年也不容易,到我这里借的钱,本息加起来也有那么多了。

  今天,到你这里,我也不讲息不息钱的事了。这样吧,你把我原本借你的两千钱本钱还给我就成了。你看行吗。

  看着熊四郎这么好言好语地说。张一也是很惭愧,直念叨熊四郎是万家生佛,没有把张家往死里逼。

  张一忙不迭地叫自己的浑家弄点吃食,又让熊四郎在家里稍坐,自己则在屋里翻箱倒柜起来。

  坐了半晌之后。张一的老婆说饭做好了,张一窘着脸请他吃饭,熊四郎看了看张家的餐桌,上面一点荤腥都没有,后厨里张家的小孩子还嗷嗷说今天的菜太香了。

  熊四郎不觉就叹了一口气,不肯落座。张一还以为熊四郎是在怪自己没有把钱拿出来。

  于是,就讪着脸当着熊四郎的面解下了自己腰间的袋子,把袋子里的铜钱数给熊四郎看。

  等张一数完铜钱之后,熊四郎心里盘算了一下,如果是把张一前几次给自己的息钱都算上的话,离当初自己借给张一的两千钱都还差八百。

  看着张家上上下下的样子,熊四郎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叮嘱张一好生经营家业。饭也没吃张一的,揣着张一递过的铜钱就回家了。

  到了家里以后,熊四郎把今天的事情给妻子一说,熊氏也是无语。不过,张一还欠下了八百钱,熊四郎两口子再也没有提起过。

  三年过后,张一死了,在张一死前,那八百钱还欠着。而熊四郎,也从没有找张家取过这八百钱。

  在张一死去四年之后。某天晚上,熊四郎梦见自己坐在院子里,张一来到自己家里,提着一个口袋,说是给熊四郎还钱,并且还把钱袋放在自己面前的石桌上。

  当时熊四郎并没反应过来张一已经死了。两人还在院子里坐着说了好久一会儿话,喝了几杯茶。等张一走后,熊四郎打开了张一放在桌上的钱袋子,刚好八百钱,而且全部是小钱。

  这时熊四郎突然想起张一已经死了,一下子就醒了。于是,熊四郎就把刚才自己做的这个梦说给妻子听。

  正说着的时候,家里养牛的仆役在外面喊,老爷,家里的母牛刚才生下了一头牛犊,架子很大,需要用酒作福。

  听到外面仆役的喊声,熊四郎很是欢喜。这两年,牛的价格又上去了,要是养得好的话,至少有大几贯的收益。

  哪知道这头牛犊在家里养上了二十来天后,既没有生病也没有其他什么原因,突然莫名其妙的死在牛圈里。

  住在熊四郎隔壁家的是一个屠夫,屠夫听说熊家的小牛死了之后,就上门找上熊四郎,让熊四郎开个价,说是愿意花钱把这头牛给买下来。

  因为自家的这头牛犊只养得二十来天,与熊四郎原本的计划大相径庭。于是,熊四郎就随口说,要两千钱。

  屠夫一听熊四郎要两千钱,就笑了。官人,你开什么玩笑呢?你家的这头牛犊哪里值得到两千钱哦。即使是我把它给剥皮全部卖了,也卖不到两千钱啊。

  官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卖牛的成本。我把你们家的死牛买回去以后,还得请里正喝顿酒报备一下,周围团转的邻居也得知会一声,把牛的来路说的清清白白,不然,衙门的板子我可是受不起。

  把这些开支除了以后,再除掉本钱,才能说有没有利润。今天,我只有八百钱,你愿意把这头死牛犊卖给我就卖,不卖也就算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屠夫从腰间解下钱袋,扔在熊四郎的院子的石桌子上。钱袋的口袋莫扎紧,里面的钱跌落出来一些,全部是小钱。

  熊四郎不由一惊。猛地想起自己半个月前做的那个梦。梦里张一也是把钱袋放在石桌上,而屠夫钱袋落地的地方,也正好一致。

  于是,熊四郎就屠夫说的八百钱,把那头死去的牛犊给了屠夫。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在传统道德观念中,这是公理,是没有什么可以辩解的和争议的。张一还不是像师逸和尚那样故意欠债不还,都坠入了畜牲道。

  都说一个人至贱则无敌,像现代这些具有偿还能力却不肯偿还的老赖,会不会也会像师逸和尚那样,有类似坠入异类的故事发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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