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荼想了想，之前总觉得，反正布都买回来了，孩子们的衣裳和鞋子这些，可以慢慢添置。

  但其实，以她家如今的条件，就算现在就给孩子们一人一套新衣裳、一双新布鞋，那也是小菜一碟。

  而且买衣裳和布鞋都不用去县城，镇上就有的卖了。

  毕竟也不用买太好的，就买棉麻布面的，孩子们都会心满意足。

  晚些时候，和娘说一说这事儿吧。

  现在姜荼也不急着说出来哄四妮，再怎么说，二嫂还在这里呢，这个时候去打岔干什么，显得亲娘比不上婶娘好吗？

  于是，就因着四妮白日这一哭，晚上吃过饭后，老太太把三个儿媳都喊到了屋里。

  ——虽说建议是姜荼提的，银子也是姜荼挣、姜荼管（大头都放在功德殿了），但这个时候，就该一视同仁嘛。

  谁也别搞特殊。

  宋老太太对儿媳们道：“最近你们都辛苦了，孩子们也都很听话，横竖家里都有了马车，等下次赶集日，你们带上孩子们去镇上逛逛，顺便给孩子们都买套新衣裳和布鞋，叫咱家孩儿们都试试穿布鞋的滋味儿！”

  一番话，把三个人说得直抹眼泪。

  要是有能力，谁不想让自家孩子过上好日子呢？

  不过周氏和赵氏都是很持家的，她们擦了擦眼泪，就和老太太表示如今家里有布，衣裳和鞋子都可以自己做，不必花这个钱。

  老太太却固执地说：“布放着也不会坏，再说那都是些棉布，用这个来做鞋面也太浪费了。”

  “娘，我们给孩子们做鞋，用的都是布庄送的边角料。”赵氏忙解释道。

  周氏也点点头，“对的娘，您给我们的布，我们没有乱用的。”

  “大嫂、二嫂，你们现在的时间应该放在那些设计图上面。”姜荼笑道，“我们从布庄买的那些布里有不错的料子，等你们照着设计图做出衣裳，估计一套能卖到三四两银子呢。”

  “若是让你们自己给孩子们做衣裳做鞋子，一套下来再怎么也要七八日吧？可这个时间，都够你们做完一套价值三四两银子的新款衣裳了。所以啊，你们的针线活是很值钱的！”

  听她这么算了一笔账，周氏和赵氏面面相觑。

  “镇上的布庄，一套粗布棉麻衣裳，也就一百多文钱吧？普通的棉麻布鞋，也是十几二十文钱一双而已……”

  “是啊，就算我们做得用心一些，花十天半个月才做好一套图样上的衣裳，那我们一个月也能挣六到八两银子。”赵氏算着算着，眼睛亮了起来，“这钱也太好赚了吧！”

  周氏却是不敢相信地问姜荼：“三弟妹，你确定我们做的那些衣裳，一套能卖到三四两？”

  “是呢，因为我们用的毕竟不是非常好的料子，所以就算款式新颖，也不像府城成衣店那些很贵的衣裳一样，一套能卖到十几两、几十两银。”

  姜荼耐心地解释道。

  可即便如此，她的两个妯娌也非常喜出望外了。

  于是两人立马改了口风，去镇上给孩子们买衣裳鞋子！

  自己的时间要用来挣钱！

  宋老太太看她们的意见达成一致了，便取了三个十两银锭出来，一人给了一个银锭。

  结果大儿媳二儿媳看到婆婆一出手就是这么多银子，又都吓住了。

  “娘，不用那么多！”周氏忙推拒道。

  赵氏也将手背在身后，“娘，你一下子给太多了，我怕！”

  宋老太太没好气地反问：“你怕啥，怕你用完了，我要你双倍赔啊？”

  “不知道，我就觉得心里毛毛的。”赵氏诚实地道出心里感受。

  这反而把老太太噎住了。

  但内心，又是心酸，又是骄傲。

  心酸的是，她们嫁进老宋家十几年了，平日里勤劳踏实，孝顺懂事，一直没问自己拿过钱，也没得到过啥好处。

  骄傲的是，她眼光毒！为儿子们讨的媳妇儿个个都好！

  半晌，宋老太太才语气强硬地说：“叫你们拿就拿着！以前家里没钱，一个铜板我也得掰成两半花，还得为以后送大金去科考而攒钱，所以家里一文钱没让你们沾过手，你们不仅没有怨言，而且从不躲懒从不闹吵，娘很欣慰……”

  “往后，若是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娘希望你们也可以像大户人家的夫人那样享福，再不用为了这个家操劳，不用吃糠咽菜，也不用穿几十年都舍不得扔的旧衣裳。”

  老太太中间哽咽了一下。

  周氏和赵氏早已是哭成了泪人儿。

  她们哪想得到，婆母会突然和自己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老宋家的女人都是内心柔软善良的人。

  当然，她们还有一个特质，那就是足够坚强！

  这种矛盾的性格，使她们能够为了家人与苦难抗争到底，能够为了家人豁出一切！

  但是，一旦失去了自己在乎的家人，她们就会丧失生的意志。

  和老宋家目前的一万三千多的现钱比起来，十两银子似乎很少。

  然而世道艰难，带着那么一大家子想在乱世生存，这点银子尤显不够。

  老太太却愿意一口气拿出三十两银子——这个数目在往常，都是一家几年的花销了——由此可见老太太对儿媳们的大方。

  当天夜里，周氏和赵氏都依偎在自己男人怀中，坚定地表示，他们一定要好好孝顺爹娘，服侍爹娘！

  唯有姜荼，连想找个人说说知心话都难。

  待两个小崽子睡着，她便进了功德殿，望着本子上变化的数字出神。

  仿佛透过它们，就能看到自己的夫君……

  “呼——”

  “呼——”

  北境某地，寒风凛冽，白雪皑皑。

  月光的映照之下，大地银装素裹。

  在这雪花飞舞的夜晚，一列列身披铠甲、手执长枪的队伍，沉默地在雪中行军。

  其中一个百人队伍前，高大的、胡子拉碴的青年，抬头望向前方。

  尽管胡子布满面庞，但从青年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眸、斜飞入鬓的剑眉，依稀能看出，此人正是姜荼心心念念的夫郎——

  宋潜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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