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荼对自家人几乎不会发脾气，她不高兴的时候，也只是会淡淡地看着对方。

  尤其是对家里的孩子，其实孩子顽皮她是可以理解的，哪个孩子不调皮捣蛋呢？

  现在没收了四娃的木板，也是不想浪费而已。

  没了工具的四娃突然间就手足无措起来，别的兄弟姐妹都拿着木板在一笔一划地写字，唯有他两手空空地坐在那里茫然张望。

  小六小七倒是也一样空着手，可那是两个啥也不懂的小崽崽呀！

  兰花儿一开始接过四娃的木板还感到不自在，似乎是不好意思用，直到姜荼告诉她：“你也不用，今儿下晌这木板和木炭真就成摆设了。”

  就那么一句话，让兰花儿很珍惜地使起了木板。

  剩下的时间对四娃来说是煎熬的，他突然一点也不觉得蜻蜓有趣了，更不向往去抓蝴蝶了。

  更让四娃难受的是，在山坡上挖野菜的女娃们，此刻大概是忙完了，闲来无事，便都围着他们观看。

  而此时没有学字工具的四娃，好像就成了另类，四娃发现有人注意到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都凑在一起对自己指指点点。

  这番体验着实不好受，四娃渐渐的垮了脸，瘪了嘴垂下头，捏着衣角无声地呜呜呜。

  等到姜荼说大家休息一会儿再继续后，孩子们便停了笔，聊天的聊天，喝水的喝水，憋尿的也跑向了不远处的草丛。

  坐在四娃身旁的五娃，其实老早就发现了四哥的异样，但他不敢帮四哥。

  五娃也怕娘亲生气呀！

  ——这个时候五娃完全不记得，自己晌午才在心里发誓要不理四哥的。

  “四哥~”

  五娃小小声地唤他，想哄一哄四哥，但是五娃好像还没有学会这项技能。

  他喊完之后，四娃就抬起了头，然后兄弟俩四目对视着干瞪眼，谁也不吭声。

  五娃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睁着萌萌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四娃看着看着，忽然崩溃地哭了。

  “呜哇——你喊了我，做啥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笑话？”

  五娃一听，脸上顿时有了一丝不知所措，他不断地摇头，想说没有，想说不是。

  可他那老毛病又犯了，一紧张啥也说不出来。

  四娃哭得越来越大声，他知道娘亲生自己气了，所以心里难受也不敢去找娘亲撒娇，只好借此机会把委屈哭出来。

  五娃见状，本来好好的脸色，也是越来越拉胯，最后被四哥同化了，他也委屈地放声大哭：“呜呜呜——”

  姜荼教了一下晌，喉咙干得像是烧起来似的，正说要趁歇会儿润润嗓子，忽听那两个崽崽一前一后地哭起来。

  姜荼使了个眼色，在一旁站着的三娃顿时明了，他过去将两个弟弟带过来。

  四娃五娃并排站在娘亲身前，姜荼手里拿着水壶，看着抽噎不止的两人。

  “怎么了，哭什么呐？”

  姜荼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四娃听了之后，心头的害怕和难受瞬间混杂在一起，他闷头冲进了娘的怀抱，哭着喊：“娘，我以后读书学字不想着逮蝴蝶了，娘不要把我的板子拿走，娘不要不教我呜呜呜……”

  姜荼在四娃冲来的那一刻连忙举起水壶，怕水撒出来打湿他衣裳。

  此刻听见四娃情真意切的“忏悔”，姜荼感到好笑，一手抚着他的背心，不急着说话，而是打算等着四娃哭完。

  谁知那五娃也不甘示弱，见四哥抱住娘哭，他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望着娘哭，虽然没说要娘抱抱，但那可怜样任谁瞧了都于心不忍。

  姜荼只好把手上的水壶递给三娃，本来看戏的三娃一看娘朝自己伸手，立马机灵地接过了水壶。

  恰好这会儿屙完尿尿的小六小七跟着大哥回来了，嚷着要喝水，他便转身给小六小七喂水。

  两只手都空出来的姜荼，又朝五娃招了招手，五娃毫不犹豫地边哭边走上前，姜荼也拍拍他的背心。

  崽崽们哭的时候姜荼并不打岔，等他们哭过那股劲了，姜荼才开口。

  “好了不哭了，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了，四娃以后上课不走神，娘也还你一个木板，怎么样？”

  四娃此时的情绪已经不那么激动了，闻言他抽噎着点头：“娘，我会乖乖的了。”

  “四娃是个好孩子，娘知道的。”姜荼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抬起手用衣袖擦去他的鼻涕。

  “五娃又是为什么哭？”姜荼低头看向趴在她腿上的崽崽。

  五娃刚刚哭着哭着，兴许是觉着没劲了，他比四哥更早停下来，如今趴在娘的大腿眼皮上下打架，竟是来瞌睡了。

  听见娘问他，五娃砸吧砸吧嘴，茫然地抬头望着娘，对哦，他为么哭呀？

  五娃不记得了，他迷迷糊糊地揉揉眼睛，只想继续窝在娘身上。

  姜荼很无奈，但又拿崽崽没办法，只好认命地又替五娃收拾下。

  经过这一打岔，姜荼望望天边的日轮，日落西山，时日也不早了。

  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姜荼拍了拍手，将一群学生崽崽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今日就先这样吧，时辰不早，我们先回去。兰花儿，你们记得和爹娘提学字的事儿，若是你爹允许，明日下晌同一时辰，带着木板木炭来这里吧。”

  兰花儿连忙点头，大声应道：“好的大金婶婶！”

  围观的那些女娃听到这里，有些人就转身回家了，而有些人站在原地踌躇又羡慕地看着兰花儿三姐妹。

  她们运气真好呀，能跟着大妮儿的三婶婶学认字呢。

  姜荼不是没看到她们那蠢蠢欲动的表情。

  但说实在的，她是不会傻到给自己揽活儿的，因为自己还大着肚子，眼下真是精力不济呀。

  况且有的人家并不喜欢让女儿识字，觉得女儿读书认字没用，简直是在浪费时间，有这功夫不如帮家里多干点活儿。

  许是觉得下晌惹娘生气了，如今四娃倒是更粘着姜荼，还把大娃和小六小七都挤走，一直霸占着姜荼身边的位置。

  三娃在后面静静地望着这一幕。

  四弟啊，晌午你那么嫌弃地怪五弟和小六小七霸占着娘，原来是想赶走他们，自个儿接替这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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