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叔叔！”罗燮一怔，接着大喜，“您来得正好，伴丘上出现了……”

    蒲碌在幻宗内的身份，比他高多了，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为了援救虞村而来。

    “我知道。”蒲碌摆手打断他的话，“玄晶不能落入敌手，刘长老派我过来接应老罗。你去忙你的，老罗交给我。”

    “好。”罗燮应了，看一眼爷爷，脚步却没动。

    仙宗都派人来接应了，爷爷应该很安全。

    “愣着干嘛？”蒲碌一抬手召唤出昊元金镜，“我带你爷爷从这里走，你快去吧！”

    昊元金镜是幻宗的至宝之一，罗燮一见，更放心了。

    “是。爷爷，我先走了，风神庙再见！”罗老头充耳不闻，罗燮也不好耽搁，脚步一转，飞快跑出树林。

    三下五除二，他的背影就消失不见。

    蒲碌这才指着镜子，对罗老头道：“老罗你还等什么？进呐。”

    罗老头慢吞吞靠过来，像要抬腿走进去，忽然身躯半转，手头炸出一道寒光，直取蒲碌面门！

    双方距离不过五尺，他这一下又快又狠，寒光转眼切中蒲碌。

    咔嚓一声，蒲碌的脸从颧骨处断为上下两截！

    但是没流血。

    大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纸片人，罗老头这一击打碎的只是纸片，又薄又脆，在空中就化成了碎渣。

    罗老头也知不妙，那道寒光打着旋儿飞回来，就要把他一并带走。

    他甚至不想逃跑，只想破空而去。

    不过地底没来由冒出一副精钢铁枷，“啪”一声将他双足箍住。

    罗老头这一下就没能飞起来，还差点扑个五体投地。

    蒲碌趁机打掉飞旋的法器，这东西落在边上的草丛里才露出真容：

    原来是一只绳镖。

    他直接拿出一口金钟倒扣地上，把绳镖直接扣了进去。

    紧接着，钟内就传来叮叮当当的响声，绳镖寻主，无头苍蝇一般乱撞。

    “拿下他！”

    方才贺灵川交代给他的任务，就是试探罗老头。

    为什么罗老头不进昊元金镜？因为镜子不让外来人员通行！

    只有得到了幻宗认可的人，才能穿镜来去。

    人眼可能出错，但昊元金镜却不会被轻易蒙混过关。

    看到这里，山坡上的董锐问贺灵川：“你怎知姓罗的老头子有问题？”

    “罗燮两次问他弟弟，罗老头都没有正面回答。”不是不想答，是答不上来吧？“还有，罗燮一直在皱眉，大概是觉出祖父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至亲之间的感应骗不了人的。事关玄晶，还是试一试的好。”

    ……

    手下赶来报告，打断了白子蕲的思路，把他一下子拉回战争的现实：

    “都使大人，我们的玄晶储备只能再坚持两个时辰。”

    白子蕲远征颠倒海，妙湛天发动自己在闪金的所有力量，搜取了大量玄晶。虽然大千世界的帝流浆大盛刚过不久，但灵液没那么快沉降地底、形成玄晶。

    这是最重要的战略物资，不仅能维系灯塔稳定，在这个量级的战斗中更是快速消耗品。

    他们带来的玄晶虽多，也捱不住这么消耗。

    “如果要再建两座灯塔，恐怕……”

    白子蕲正要说话，下边传来几声喝骂。

    他低头一看，随手一指：“那就再给灯塔加一点柴火。”

    底下的小树林捆着的三十几个幻宗俘虏，很快见到战死沙场的同门，尸体居然被敌人拖了回来！

    有些残缺不全，有些死不瞑目。这些幻宗弟子开始颤栗，因为被搬动的尸首当中有他们的熟人，早晨才打过招呼说过话，有些还坐在一起吃过饭，现在却烂泥一样瘫在地上，任人拖来拖去，和死狗也没有分别。

    然后，他们就瞧见这些同门尸体都被搬到灯塔底下，敌人打开一个小门，将尸首一具一具丢了进去。

    “呼”地一声，塔上的烈焰蹿高了一截。

    任谁都看出，这些尸首被丢进灯塔，当作了燃料。

    “你们还是人吗？”幻宗弟子心寒，纷纷破口大骂。

    “为什么残害同类，为什么给天宫当狗！”

    “你们敢倒行逆施，敢在仙尊地盘撒野，他老人家一定不放过你们！”

    白十七正好走下来，闻声冷笑：

    “残害同类？嘿嘿，你们侍奉的仙尊是什么德性，你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他指着灯塔下方的战场：“你们从前见过这么多夜叉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夜叉没有？”

    幻宗门徒怒目以对。

    没有，当然没有。他们当中多数人，都在过往的夜叉袭城中出过力，杀过夜叉，也得过宗内的勋奖、得过百姓的赞颂，但往年的夜叉都是零星出湖。

    曾经给银珠岛造成重大损失的那一次夜叉大潮，号称几百年一遇，但也就是近千头夜叉集结杀人，哪像眼前这样乌泱乌泱，无穷无尽？

    更别提夜叉潮中还有巨夜叉那种大块头，那可不是一两队幻宗弟子可以搞定了，但他们也从未见过。

    湖底竟然栖着这种东西？为什么它们从前都不出来？他们虽觉奇怪，但今日可没空多想。

    白十七又道：“你们就没考虑过，为什么我们一来，湖底的夜叉就上岸了，也不攻击你们了？”

    幻宗弟子们不吭声。

    “你们仙尊要真是神通广大，怎么能容忍这些水怪野鬼长年蹲在P股底下，不把它们清剿干净？”

    那是因为……

    理由明明很充分，但谁也没出声争辩。

    白十七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你们都是银珠岛人吧？我们都使大人说了，这些夜叉就是你们仙尊一手炮制，因而收发自如、强弱可塑……”

    他话未说完，已有两名幻宗弟子吼得声嘶力竭：“你胡说，你妖言……”

    这一声还未吼完，身后寒光闪过，两颗人头落地。

    “蠢而不自知。”白十七哼了一声，才对余下的活人道，“你们仔细想想，夜叉几次大举进攻、血洗银珠岛，是不是都在岛上人口最多的时候？等到人丁稀疏，需要休养生息之时，夜叉又少来或者不来了？”

    幻宗弟子们面面相觑。他们心里不信白十七，但他这话倒没有说错，每次夜叉大举袭城都会杀掉好多人，但在往后的几十年间，它们也只是零零星星出湖。

    宗内的长老们曾经解释过，这是因为夜叉大部队已经被宗门消灭，只剩漏网之鱼偶尔露面作乱。只有等到夜叉数量重新增长之后，它们又会再度袭城，开启下一个轮回。

    他们原本深信不疑，直到今日亲眼见识夜叉大潮的规模——

    这数量可是往年的几十倍之多，并且还远远没有尽头！

    可见湖底的夜叉从来不缺，要多少有多少！

    那么幻宗长老们的说辞，就有点站不住脚了。

    “想不想知道仙尊为何这么做？”白十七瞧见了他们眼里的犹豫，再接再厉，“那是因为，你们银珠岛的活人太多了！”

    有幻宗弟子下意识开骂：“你说的什么P……”

    唰地一声，刀光斩断他余下的话。

    又一颗人头滚落。

    “别浪费。”白十七指了指灯塔，“烧了。”

    于是新增加的三具尸体都被喂给了灯塔。

    白十七这才接着道：“颠倒海就这么大点地方，灵气就这么些，养不了太多活人，可是颠倒海内没有战乱仇杀，人类偏偏又这么能生。倘若不加以控制，不出四五十年，整个颠倒海的十几个岛屿都会挤满了人！”

    颠倒海内的灵气这么充裕，物资这么丰富，凡人也会身强体健少生病，寿数至少在一百五六十岁往上。死得少，生得多，人口自然要爆炸。

    并且凡人的存在，本身也会消耗一点灵气。千幻真人利用倒反天罡大阵从闪金平原攫取的灵气，怎会平白无故送给银珠岛的凡人使用？

    仙宗的正常运行，离不开凡人的劳作。但是，凡人的数量一定要受到严格的控制！

    “幻宗需要凡人的服务，还得假惺惺，不能自己举起屠刀。所以，就有了夜叉。”白十七笑了笑，“颠倒海就是千幻真人和幻宗的饲养场，他们把你们当作牲口一样圈养，想杀就杀，想留就留；这些夜叉就是你们的千幻仙尊生造出来的刽子手，专门屠杀你们的家人、邻居、亲友、子女，你们今天却还要为祂而战，为祂而死，可笑、可叹！”

    外头喊杀声震天，灯塔底下却噤若寒蝉。

    幻宗弟子们目光有点呆滞，白十七所言，几乎将他们过往的认知完全击碎！

    他们打心底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为什么幻宗把你们赶来这片战场？为什么高高在上的长老们看你们打生打死，自己就是不出手，仙尊也根本不露面？”白十七冲着湖畔一指，“今日大战过后，千幻便要离开颠倒海重返灵山，再也不会回来！这些上古真仙每次闭关都要重新换个地方，颠倒海不过是他过去一百五十年闭关所在，他出关之后也要弃你们如敝履，不如打发来战场上，榨干你们最后一点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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