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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如愿(上)


夷宾馆内,海图焦躁的走来走去,身后的侍从无人敢上前。

  从门外进来的信使一看气场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捏在手里的信件如同染了毒一般,留着也不是,呈上也不是。

  “何事?”海图横眉冷对。

  “回禀世子,急报。”信使呈上,冷汗连连。

  海图眼神一闪,急切地撕开信封。

  不过晃神的功夫,海图的脸色更难看了,周遭的侍从恨不得此刻有避难所可躲。

  又有信使不知死活的进来,同样呈上一份信件。

  “沈卿言——”海图怒吼,一掌将手中的信件震成碎片。

  众人噤若寒蝉。

  采仪殿里,正在房内小憩的卿言右眼皮猛的跳了一下。

  “公主。”思承从暗处出来呈上一封信。

  卿言接过,拆开一看,里面只有四个字:如你所愿。

  就这么四个字,值得又是蜡封又是火漆的吗?这个蓝臻就是矫情。

  随手将信和信封放在桌上,卿言突然觉得不太对劲儿。蓝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可在关键事件却从不画蛇添足,此信既然是思承亲自递送,自然不会有安全问题,那么他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拿起桌上的信件和信封仔细观察,发现火漆封住的私印处有个小小的豁口,按理来说,随身私印应该被保护得很好才是,为什么会有豁口呢?卿言又仔细看了看豁口处,果然有乾坤。

  豁口处的蜡封稍薄,蜡封里似乎有东西。

  卿言用一把锋利的匕首,轻轻将蜡封挑掉,原来整个信封里侧都是一层薄薄的蜡。卿言点上蜡烛,把信封展开放在火上慢慢加热,并不断的小心翼翼地移动信封,以免受热不均被烧坏。因为谨慎靠得太近,脸上被烛火烤得有些灼热,额头微微沁出薄汗。

  蜡渐渐融化到了信封纸里,也不知道蓝臻用了什么方法,信封纸上赫然显现出了近似透明的几个字:

  你我果然默契。

  “蓝臻!”卿言将信封狠狠地揉成一团,咬牙切齿地将它扔到地上,再踩上一脚。

  “公主。”思承从未见过卿言如此失仪,心里对这信封上的东西不免有些好奇。不过,像思承这样训练有素的暗卫,好奇心自然很快被压下。

  “无事。”卿言发觉自己失态,向思承摆了摆手,又指着地上的被蹂躏得不成形的信封,“毁了它,灰都不要剩。”

  “是。”思承疑惑地捡起信封,身为暗卫的自觉没有打开看,而是隐入了暗处。

  虽然被信封气得够呛,不过,信纸上的内容倒是让卿言心情大好。

  如你所愿。

  既然如此,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只需坐等海图上门呢?

  卿言的嘴角微微上翘,对海图,心里又有了更多的算计。

  临近午时,从法事场中下来的伊娜被卿言左右呵护着往采仪殿前行,卿言故意领着她招摇地从夷宾馆不远处经过,伊娜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必不多时就会绘声绘色地传进海图的耳朵了。

  卿言心里一阵乐。

  “姐姐明日就不要去了。”入了采仪殿,卿言马上扶伊娜坐下,十分担心她身体吃不消,虽然这更方便被利用。

  “无碍,我还撑得住,可不能辜负了妹妹一番苦心。”伊娜勉强笑了笑。

  “那好吧。”卿言故作无奈。

  其实,事实是,即使伊娜坚持不下去,也必须继续,否则这出戏就没法演下去了。

  将伊娜安顿好,再吩咐坠儿小心伺候,卿言才放心离开。

  一路漫步回自己的寝殿,卿言故意不疾不徐,不紧不慢,毫无顾忌的让人看见她心不在焉的似乎在担心着什么。

  果然,刚入内寝就有侍人来报,海图世子求见。

  “让他到偏殿侯着。”卿言得意地一笑。

  卿言笑眼岑岑的在海图急切地盼望下一步一优雅的走了进来。

  “前日里,伊娜姐姐身体有恙,本想告知世子寻个机会前来探望,不想世子今日自己来了。”

  “沈卿言,明人不打暗语,我已上奏父汗,国书不日将至。你什么时候放人?”海图的脸色极其难看,似乎有些怒不可遏。

  想必是那两件已经办好,看来蓝臻这次也是对她彻底掏心掏肺了,卿言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几日海图频繁的活动和书信往来,在卿言看来怕是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如今,国力大不如以前的秋戎若不想称臣,那么,定是少不了拉拢外援,此时能对大齐造成威胁的外援无非有二。

  一是南边的南夏。南夏国镇守边境的上将军李慕青是蓝臻的人,经过随州一事,海图自然知晓蓝臻不可能帮他,所以只得转而拉拢李慕青的副将司徒焕。司徒一族在南夏是权臣,为打压司徒一族,司徒焕一直屈居李慕青之下,无法手握重兵。论才干,司徒焕足以与李慕青匹敌,此次海图与之勾结在一起,似乎也是在给他提供一个上位的机会。若边境守将易主,蓝臻哪能分神帮她对付秋戎呢?向来朝堂之争的后盾都是重兵在握。

  二是东北的北燕。百年来,因国土归属的边界问题,大齐与北燕一直短兵相接,虽无大规模战事,可小范围冲突不断。直至四十年前,卿言的祖父崇立帝与北燕达成协议,将有争议的两国边境之鲁城由双方各派一人共同管理,北燕官员行军政之权而大齐官员行事务之权,二国共同执政鲁城,也相安无事多年。

  可在去年,北燕新任军政官员刘泉治军不严,其手下将一民女抢入军营,后民女不甘受辱投井自尽,刘泉竟包庇下属,将人家黄花大闺女说成秦楼楚馆的娼妓,据说犯事者是其亲侄,因而引来民怨沸腾。大齐的政务官员魏鹏当然要求秉公办理,碍于各司其职不得插手军务,所以只得督促。不想这刘泉竟趾高气扬的一意孤行,惹恼了魏鹏,魏鹏是个耿直的急性子,一怒之下使了个寻衅闹事的小计,挑动了北燕军营,魏鹏趁机以护国护城为借口,与驻守边境的大齐上将军周延汝一合计,将北燕军营团团围住,要求严惩肇事者。事情经由这么一闹自然就不是惩治兵痞这等小事了。北燕皇帝是个明君,知晓后大怒,亲自督办了这个肇事者,将刘泉官降一级,虽继续留任却是以观后效。当然,从此这刘泉魏鹏二人便结下了梁子,多年的相安无事也变成了不时的小有冲突。如此看来,大齐和北燕似乎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将对方永远赶出鲁城的机会。

  这次海图拉拢这南北二人无非是想对卿言施压,好在她提早传话给蓝臻和宁远,以便防范,让海图竹篮打水一场空。想来今日这张国书也真是来之不易啊。

  卿言敛了敛有些呼之欲出的雀跃心情,笑道:“世子稍安勿躁,法事过后,我会奏请父皇封伊娜姐姐为靖国公主,待到龟慈国主首肯便赐婚于世子,以结两国秦晋之好。”

  “只不过,”卿言顿了顿,“将伊娜姐姐送入秋戎的王庭完婚,恐怕还得等国书昭告天下才行啊。”

  海图怒瞪卿言:“你若想要国书,必须再答应我一个要求。”

  “说。”卿言收了笑容。

  “自称臣之日起,大齐必须每年援助秋戎十万石粮食。”

  十万石粮食?卿言一愣,这数量倒是不大,只不过每年的十万石供给,却是可以持续武装秋戎一支精良的铁骑。

  “事关重大,我需奏请父皇才能给你答复。”卿言想了想又说,“世子既然提出要求,也需表达些诚意才行啊。想必世子已经想好了。”

  海图眼神一暗道:“秋戎岁供三百匹战马,以表谢意。”

  “三百匹?少了。”卿言淡淡一笑。

  “少了?那你还要什么?”莫不是想要比战马更值钱的东西?海图的眼神立即犀利起来。

  “我还要你秋戎军营里的十个工匠。”卿言轻声道,“你若允诺,我可以再多给一万石。”

  “不行!”海图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如果世子是舍不得这十个人,等他们把淬刃技术教给我大齐工匠,我一定派人护送他们回秋戎。”卿言低笑。

  “沈卿言,你别欺人太甚。”海图眼睛都红了。

  “是你欺我在先,我不过还你一针而已。”卿言不甘示弱。“十万石粮食够养你那队黑鹰骑一年了,我再多加一万石还可以让你把队伍扩大,说我欺人太甚,世子怕是没被人欺负过吧。”

  “你——”海图指着卿言,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换不换世子想清楚,我先走了。”卿言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站住!”海图怒吼一声,震耳欲聋的音量让卿言皱眉。

  “一月之后,随州,十一万石粮食和十名工匠同时交付。”海图黑着脸,极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

  “好。”卿言心中欣喜若狂。

  将海图送出宣华宫,卿言随即前往静心殿,心里一路盘算着。若是淬刃技术到手,莫说十一万石粮食,就是再多父皇也会给。当年还是祖父在位时,与秋戎多次交锋,大齐也不能讨得半点便宜,究其根本,竟是兵器不如对方。大齐的兵器打造在刀刃的锋利与坚韧上始终不能鱼与熊掌兼得。在每次近身战中,大齐马刀与敌人数次拼刀砍杀之后,都卷刃相当厉害,若是再继续于战场厮杀,即使骁勇善战也难以对敌人造成致命伤害,反而会使自己陷入困境。而秋戎的骑兵所配兵器则十分锋利且坚硬,在短兵相接中屡屡占得先机。

  想到这儿,卿言更是加快了脚步。

  静心殿外,王怀胜远远看见卿言疾步而来,身边只带了一个侍女,就连贴身的坠儿也未跟着,心里便知这又是有急事要面圣了。于是打发小太监去迎卿言,自己则入内通报。等卿言行至静心殿,王怀胜已经在门口迎接了。

  揣测储君意图,提前通报,这王怀胜已经是第二次了。卿言心中冷笑,可面上却表现得十分感激,父皇身边的人精如此示好她当然要全部收着,以目前的形式来说,树敌是很不明智的,何况还是这么个有分量的敌人,卿言心中甚明。

  走进静心殿,隆庆帝正于御案前作画。既然通报后仍不避讳卿言,卿言简单见礼后便伸长脖子去看隆庆帝在画啥,果不其然,还是梅花。

  隆庆帝爱梅,却只限于浓墨重彩和字里行间,宫中却从不让种植梅花,想必这梅花对隆庆帝该是不一般的存在。隆庆帝画梅,鲜有容许人打扰的时候,这么多年来,卿言也只见过三次,今天是第三次。

  纵观整个皇宫,名字中带梅字或喜爱梅花或与梅花相关者,似乎只有一个人,先皇的静嫔,现已荣升太妃。静嫔的闺名中不带梅字,也不喜梅,不过曾听宫里的老人说过,静嫔来自梅县,一个盛产梅花酥的地方。后来,隆庆帝登基,梅花酥便成了贡品。

  静嫔似乎只比父皇大三岁。

  “秋戎的国书几时可以到?”隆庆帝拢住最后一笔,仍没有抬头看卿言。

  “一月之后可到随州。”卿言如实回答。

  “不过,海图又提了新的要求。”卿言偷瞄了一眼隆庆帝。

  “说。”隆庆帝继续低头欣赏自己的画作。

  “海图要我大齐每年援助十一万石粮食。”卿言还是如实回答。

  “拿什么交换?”

  “岁贡三百匹战马和秋戎军营里的十个工匠。”

  这次的回答终于让隆庆帝抬头了,他盯着卿言,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来,可什么也没有,隆庆帝有些许疑惑。

  “准了。”片刻后,隆庆帝才下旨。

  “谢父皇。”卿言接旨行礼。

  “卿言,此次秋戎称臣之事,你持重有序且功不可没,后续事宜若非重大,就无需上奏了,你尽可便宜行事。”

  “是,父皇。”

  隆庆帝挥了挥手示意卿言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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