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着深入体会万圣节气氛的本意，DODO冒险队连夜跑到了阿美丽卡唐人街42号拜访了唐晓翼…与其说是拜访，不如说是来抢劫糖果。

  “车…车瑞…车瑞欧车瑞克  !  ”

  多多操着他不知道几毛钱的工地塑料英语，推开了唐人街42号古董店的大门。他穿着黑色的吊带裤，背后背着两个黑色的蝙蝠翅膀，头上还带着两尖角，活脱脱一副小恶魔形象。

  …太丢人了  !  。查理在婷婷怀里对着多多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好容易有这么一个机会去深刻体会节日气氛，孩子们当然是盛装打扮了一番。甚至查理都套了一个黑猫的外衣——不过显然它不是很喜欢这件衣服。

  不过婷婷说起英文起来就没有那么丢人现眼了。

  婷婷一边操着那口漂亮的美式英语，喊着“Trick  or  treat  !  ”，一边拉了拉她的女巫帽，免得它在奔跑的时候掉下去。她穿着南瓜模样的小裙子，南瓜柄连接着南瓜裙摆  的地方俏皮地翘的老高，腿上则是黑黄相间的过膝袜。

  虎鲨穿的有点算是盛装打扮。黑色的高领披风，修身…勉强修身的黑色礼服，露在外头的两个尖牙，活脱脱一个体魄健壮的吸血鬼伯爵。

  而最后面的扶幽，他仅仅穿着一件白色的披风，边缘甚至破破烂烂的，乍看看不太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等到虎鲨从他背后往前面挤过去的时候顺路一带，把扶幽脑袋后面的帽子带了上去，才看的出来这是一个幽灵。

  但是店内已经被人捷足先登了。

  一个高挑的身影就站在前台前头，手上挎着两个小包，一个南瓜形状空空荡荡，另一个装着一只森蚺。

  坐在前台的唐晓翼嘴巴里咬着什么白色的东西——多半是棒棒糖的棍子——，翘着二郎腿，坐没坐样。他对着进来的四个孩子们摆了摆手，又嘲笑多多一句:  “你这英语说出去，全世界都找不到一个人听得懂的吧。”

  多多气的直跺脚，但又实在辩不过他。毕竟这句话还是在海神号上的时候，婷婷亚瑟还有扶幽三个人临时教的他…甚至在离开海神号的几分钟之后，多多的大脑对这三个鬼画符的记忆直接被一键清零。

  “面前站着这么一个绝世大美女，却要看着别人  ?  ”

  前台前头高挑个子的人不满地挑了挑眉，屈指敲了敲唐晓翼面前的桌子。他好像有些许不满，但声音却是平淡平静到只有句尾的疑问才微微上挑的。

  唐晓翼眼皮都没给他抬一下:  “劳驾您摸着您胯部下面的良心告诉我您是男是女。”

  站在前台前面的分明是唐斌羽。孩子们看他背后扎的低马尾——尤其是发尾是那标志性的、夸张的卷曲——才确信了这确实是唐斌羽没有错。

  唐斌羽难得没有穿他那条全年全月全日都在穿的白色裙子，甚至连绿宝石的披肩都没有穿。黑猫耳朵的女巫帽，层层叠叠白橙相间的褶皱堆成裙摆，又被黑色布料压下。腿上的过膝袜左右款式又不一样，甚至左边那只袜子只是皮带随意勾起，白皙的小腿被大块大块露出。

  也不是说不好看…但是想到这人和冻僵了没区别的冰块脸，总觉得这人更适合穿着一身大白袍站街上唱圣歌。

  穿着小裙子但更适合上街上唱圣歌的唐斌羽耸耸肩，晃了晃手中的南瓜小篮子，对着唐晓翼把三个单词咬的一字一句:  “Trick、or、treat。”

  唐晓翼指了指那边盛装打扮的DODO冒险队，“抢小孩糖果，良心不会痛的吗  ?  ”

  “美少女永远18岁。”唐斌羽面不改色地回复，“事实上我甚至还没到18岁。”

  唐晓翼彻底无语。不要脸和不要脸比起来还是更不要脸…甚至连自己真实性别都不要了的这种不要脸更胜一筹。

  于是他从椅子上端正坐了起来，随手从前台边上的糖罐——这还是前两天唐斌羽去超商买的——挑了两糖果，丢进了唐斌羽的篮子里头。

  “你知道，我不要香蕉味。”唐斌羽甚至还挑口味，把这两糖果给唐晓翼丢了回去。

  “…”唐晓翼彻底没话说，认认真真给这位大爷挑了两草莓味的丢进去，这才送走了这尊大佛。

  拿到了草莓味糖果的唐斌羽心满意足，走到前台边上现剥了糖果往嘴巴里一丢，把位置让给DODO冒险队的大家。

  多多等人往前一步，齐刷刷抬起了手中的篮子对着前台的唐晓翼，齐声大喊:  “Trick  or  treat  !  ”

  “扯瑞哦车瑞克  !  ”/“车瑞克哦车瑞  !  ”

  多多和虎鲨的下三滥英语特别引人注目。唐晓翼低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不忘随便抓了把糖果丢到了四个人的篮子里。

  “…妈呀，你们说的是什么东西啊  ?  ”唐晓翼笑的直不起腰，甚至手上的糖果还掉了两在地上。他猛击着面前的桌子，「啪啪啪」的声响让一边的唐斌羽和提坦都忍不住侧目，甚至能从桌子上面看见「-1」「-1」和「-1」。

  唐晓翼深吸了一口气，把气息憋在喉咙口，这才好容易憋住笑。他抬头调侃地看着多多，指了指店铺外头:  “你们待会不会要用这种水平的英语去讨糖果吧  ?  ”

  多多嘴硬:  “反正能够听懂不就好了  !  ”

  唐晓翼摆摆手，不知道是因为没法反驳多多的话  (太有道理了)  还是因为没法反驳多多的话  (太没道理了)  …总之他没再说些什么，只是又一次捂着脸，肩膀一耸一耸抖得夸张。

  提坦从唐斌羽手上的挎包上滑了下来。小蛇偷偷摸摸窜到多多背上，不肯让那边唐斌羽和唐晓翼发现似的，嘀嘀咕咕:  “你们说的「Tri…trick」什么的是什么呀。”

  说完，它还小小声补充了一句:  “要是让讨厌鬼知道肯定会被笑…妈妈知道了肯定会不知道什么时候说出去…不要。”

  把这话听的一清二楚的唐斌羽心虚地移开眼神。

  提坦的小心思，作为经历过这个年龄段的  (大概)  的孩子们自然十分清楚。

  看着森蚺可怜巴巴的眼睛，孩子们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名为「我被依靠了」的责任感。四个孩子围着提坦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七嘴八舌的意思是——

  扶幽:  “这是…万圣节…”

  多多:  “糖和人留下一个的意思  !  ”

  扶幽:  “…的习俗…”

  虎鲨:  “今天就把糖果给本大爷交出来的意思  !  ”

  扶幽:  “…「trick」的意思是…糖果…”

  婷婷:  “翻译过来就是「糖果或者捣蛋」。”

  扶幽:  “…「or」是…或者…”

  多多:  “就是「不给糖果就捣蛋」  !  ”

  扶幽:  “………”

  虎鲨:  “总之只要这么喊就会有……………。”

  四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可怜的是语速慢的扶幽，话语被夹杂在中间生生切成生鱼片，到后来甚至说不下去了。紧接着第二可怜的是提坦，听力本来就不好还两个耳朵灌四个人的份，就差眼前一黑掉在地上变成死尸。

  就连唐晓翼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心生可怜，他伸手一指外头，给孩子们指了一条明路…或者说给提坦指了一条生路:  “少说两句吧，吵的我耳朵痛…等会都没客人来了  !  至于万圣节具体怎么样，你们带它去看看不就行咯。”

  这话说得有理。孩子们猛一拍掌，扭头就带着提坦跑出了店门，只留下提坦飘在空中的:  “讨厌鬼怎么偷听说话  !  ”

  “…下次得教他怎么控制发声器音量了。”

  唐斌羽默默总结。

  店铺里一下子少了五个噪音源，立刻变得安静了不少。只有唐晓翼踩着他那张靠背椅摇来摇去的吱吱呀呀声音还在响。

  …感觉和那四个小孩突然闯入唐人街42号的之前没什么区别。唐晓翼抬了一下眼皮，看着前台边上的唐斌羽。那人大概是终于嫌身上衣服有点麻烦，从前台底下拿了他原先的衣服往后边走去。

  这下终于只有他一个人了。

  那段时间他怎么过的呢  ?  唐晓翼眯着眼睛想，耳朵被迫听着后面唐斌羽换衣服的悉悉索索声响。那会儿于飞飞才闭上眼，他沉默着看着最后一个伙伴脉搏一点点的消失。

  悲伤吗  ?  …那是肯定的。三个生死不离的伙伴一个个从身边离去，就算在故事的开头曾经手指勾着手指相互起誓说「在奈落的尽头再度相见吧」，但世界上最后徒留自己一个人的滋味到底还是难熬。

  「…为什么会是我呢。」

  在早晨起来打扫完店铺之后，全天的事情就只剩下坐在前台那边看着窗外的阳光，来来往往的人，和因为好奇走入的顾客聊上几句。吱吱呀呀的摇椅声是店内唯一的声响，在空气之中摇摆晃荡，像是落地钟上的摆锤一般。

  「…为什么会是我呢。」

  他从小就是这条街上的小魔王。拽女孩子小辫子  (然后被唐雪奶奶揍)  ，和别的男孩满街乱跑乱打搞的一身灰扑扑回家  (然后被唐雪奶奶打)  ，又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欺负别人的熊孩子狠狠教训一通…哦、这个倒是没挨打，只是口头挨了一顿骂。

  但是于飞飞、希燕还有伊戈尔他们不同。于飞飞性格胆小懦弱但是善良而认真，希燕容貌过人却从不骄傲，性格又平易近人  (唐晓翼发誓这里绝对没有内涵某人)  ，伊戈尔沉默寡言，总是给人以意外之喜。

  “…如果最后活下来的不是我就好了。”

  唐晓翼伸出手，怀念又痛苦地看着自己灵活的右手与指头，没忍住嘀咕出声。

  唐斌羽这时候也换好衣服了。他披了头发下来，换上那件洁白的白裙。唐晓翼那句话被他听的一清二楚，却又不好意思…不方便说些什么。他眨了眨眼，决定假装自己没有听见那句话。

  尽管几分钟前提坦的小声逼逼被他听的一清二楚。

  唐晓翼看到唐斌羽出了出来，也默契地没有再提这话。他看着空气中的浮沫在手指边上晃荡，张手并拢却只能挥开而不能紧握。半晌之后，他突然缓缓开口:

  “…对了，那几个小孩出去的时候，我是不是没有提醒他们不要去找48号的那家奶奶要糖  ?  ”

  唐斌羽沉默地回忆了一下，报告道:  “…坏消息，你没有说。好消息是，我们三天后可以去她家后院那边直接被那个当成花盆的糖果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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