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外已经一团乱了。

  倒塌的不只是第五层的那个房间，甚至往下的一间房都被削去了大半。乱七八糟的碎石铺了大半个庭院地面，却好巧不巧躲开那棵苹果树木，以树木为中心绕了一圈废墟出来。

  至于那些本来是房间的缺口处，此时长出了枝繁茂密的枝叶，郁郁葱葱笼罩着本来的地方，散发出某种阴森的生机气息。远远望去，就像是古堡长出了一顶绿色帽子似的。

  跟在洛基后面逃出来的人站在庭院，看着他们背后的古堡，脸上的表情十分的茫然。吕义杏摇了摇头，转头去看救他们所有人出来的多多一行人——

  ——然后发现洛基已经驮着众人往废墟方向跑去，完全没有想管他们的意思。

  废墟的身影越来越接近，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图像随着他们的靠近也越发清晰。总之，令人松一口气的是，他们正担忧的两人仍精力十足。

  坐在大树边上的唐晓翼在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纱布给同样坐在大树边上的唐斌羽的手包扎，但那仍在往外渗的鲜血又沾湿了纱布，透出一片猩红。

  “你属狗的吧。”唐晓翼看着纱布上那一块血红，大大地翻了个白眼。他实在是包扎到不耐烦了:  “这一口下去有够深，包扎都包不上去。”

  唐斌羽大抵是自认理亏，只是嘟着嘴耸耸肩。

  “晓翼，你身上怎么有血腥味  ?  ”把孩子们放下地面之后，洛基忙走到唐晓翼边上，担忧地问道。它的鼻子较灵，老远就闻到烟尘味道里面掺杂的血腥味。

  “别担心，我没受伤。”唐晓翼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他对面人的方向努了努嘴。

  他给唐斌羽手上的包扎最后打了一个结，随即和洛基——或者说和边上的埃克斯打小报告说:  “有的人手上还淌着血呢，就往人头上一摁。别人摁血手印都没这么潇洒的，你说是吧唐斌羽同学。”

  唐斌羽嘀嘀咕咕:  “反正就你这飘逸的脑袋，糊不糊都一个样。”

  唐晓翼:  “抱一丝啊。实在是每天日理万机，没空像某些大少爷这样一天抽个十来分钟给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精致迷人。”

  唐斌羽:  “…宿舍我给你收拾的，洛基我喂的，咱两饭甚至我去打的…你又哪来的日理万机  ?  每天逮着乔治逗  ?  ”

  唐晓翼:  “谁让有些人离了我就过不下去了呢。就只能勉为其难舍弃掉在床上休息的时间陪他到处晃。”

  唐斌羽:  “…没人求你  !  明明是你自己擅自跟过去的。”

  好的，精力十足。虽然对于他们对话的某些内容孩子们仍抱有疑惑…唐晓翼谈的内容分明是和唐禀羽发生的事，唐斌羽却像是亲身经历一样能吵的有来有回。但如果去问的话，唐斌羽也肯定只会给他们一个「区分我们没有意义」的答案。

  婷婷看这两人没有什么大碍，便担忧问道:  “艾普鲁呢  ?  他掉在哪里了  ?  ”

  唐斌羽耸肩，唐晓翼耸肩。

  “…大概在废墟里。”看到唐晓翼没有帮他回复，唐斌羽沉默了一会，说，“反正树应该没有那么脑残，把它最后的捕食器官也毁了。”

  埃克斯摇摇头:  “…很多人已经被树同化了。就算那个孩子死了…也有其他的替代品。”

  唐斌羽显然没想到这么一点，瞳孔猛然一缩，张着嘴但是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字。

  “…这样啊。”他最终艰难地这么说道。

  虎鲨愤愤往树那边走去，一边撸着袖子，一边恶狠狠地说:  “看我把这棵树打垮来  !  ”

  提坦看着虎鲨的行动，连忙从埃克斯脖子上窜了下去，跟在虎鲨后面喊着「坏大树欺负妈妈，我也来帮你  !  」

  也不知道它小小的脑瓜到底是怎么理解这一串故事的。

  唐晓翼挑眉:  “这么威猛。你两加起来掰腕都不一定掰得过你们唐禀羽姐·姐呢。”

  「姐姐」这两个字被他咬的特别重又特别慢，不知道在刺谁。总之站在他边上的唐斌羽小小地用手肘撞了一下唐晓翼。

  查理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心中有了些许猜测。

  虎鲨走路的时候压根没往唐晓翼那边看，听这话只以为他在嘲讽自己，一扭头冲唐晓翼晃了晃拳头示威，开口道:  “让它尝尝——…”

  虎鲨这话没能成功说出口。没看路的后果就是容易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绊一跤，…就像是这个时候的虎鲨身形一歪就啪嗒地脸朝地摔了个狗啃泥。

  唐晓翼半笑不笑地看着这一幕，嘲笑道:  “不错啊虎鲨小同学，与民同乐和树一起扎根泥土呢。”

  唐斌羽不解眨眼:  “可是树又不啃泥。”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从语气到表情，唐斌羽都分外真诚，就好像真的在这么好奇一样…。但只可惜他这话是跟了唐晓翼后头的，杀伤力呈几何倍增加。

  趴在地上的虎鲨暴躁地爬了起来，…好吧，他打不过那边那两一唱一和的家伙。就算不打而是吵起来，有那么一个唐晓翼就够他受得了，更别说边上有个专业捧眼的唐斌羽。

  唐斌羽:  …等一下，我只是想指出唐晓翼说话的漏洞…。

  提坦被虎鲨这一摔倒吓得不敢动，看着虎鲨杀气腾腾爬起来的时候又吓得刷刷刷窜到树上。力量能够活生生绞死一个成年人的蟒蛇小心翼翼从树冠里探了个脑袋下来，可怜地嘀嘀咕咕:  “我没有绊倒你  !  是坏石头绊倒的  !  ”

  如提坦所说，绊倒虎鲨的是裸露在地面上的一排四个石头，其中有颗石头半截漏出了泥土，褐色的泥土仍黏在上头，显然就是被虎鲨踢的。

  “这是有谁放在这里的吗  ?  。”多多疑惑道，“你们看，它排列的好整齐。”

  确实如多多所说，这四颗石子单拿出来其实并不出奇，毕竟这四周也有不少的其他石头埋在土地里头。但只有这三块石头，像是跑操的方阵一样排成笔直一行，就连露出地表的高度乍看过去也分毫不差。

  …为什么是三颗呢。因为剩下那一颗被虎鲨踢歪了。

  “谁管是不是人为的。就算是人为的，立在这里干嘛啊  !  会绊倒人的  !  ”虎鲨怒气冲冲看着那一排石头，实在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要把这一排石头踢倒。

  但是虎鲨脚伸一半就伸不下去了，甚至整个人开始往后退——准确来说，是有人拉着他的领子带着他往后退。

  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虎鲨背后的唐斌羽一手逮着虎鲨，另一只手叉着腰，一副无奈模样:  “我也没想到怎么有人会被这么明晃晃的一排墓碑给拦着。”

  “墓碑  ?  ”孩子们震撼。

  婷婷摇摇头。她从唐斌羽的话中听到了一句更隐晦的线索，连忙追问上一句:  “不对，这个是唐斌羽你立的  ?  ”

  唐斌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开口解释道:  “刚刚虎鲨踢到的是…”

  唐晓翼打住了他们的对话:  “等一下。”

  然后在所有人的眼神里，他转头看向唐斌羽，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这又是哪门子的显眼  ?  。”

  唐斌羽一脸的理所当然:  “万黑丛中一点白，这能不显眼  ?  ”

  孩子们环顾一圈，看着四周土地里其他三三两两的石块与砖块，心中颇为它们有些打抱不平。…但没敢发言。

  唐晓翼用扫视的眼神盯着人家看了半天，发现这人确实没有一点自觉，终于挥挥手放弃…不，放过了这个话题。

  唐斌羽把虎鲨往背后一推，蹲下来把那块被踹飞的石头扶了回去，低声给众人介绍道:  “严格来说这是当时的唐禀羽立的…生命旅途终结于此的四个孩子，他为他们留下了最后的指路碑。阿里加，维尔，塞缪尔。”

  唐斌羽一边说着，手指一边一个个点了过去。一个、两个、三个…但在说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唐斌羽沉默了好一会。

  他的手指抵在那颗裸露的石头上，等到好几次眨眼，好几次呼吸过后，才缓缓开口说:  “……坎迪。”

  “…噗。”

  唐晓翼极其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这个笑来的不明不白。孩子们一头雾水，看着前一秒还悲伤着的唐斌羽脸立刻变得又黑又红，跳了起来伸出拳头去揍捧腹大笑的唐晓翼。

  “洛基，埃克斯，这个坎迪是谁啊  ?  ”多多试探地去问洛基还有埃克斯。既然唐晓翼反应那么激烈，想必他们应该也是认识的。

  埃克斯摇了摇头，笑盈盈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个人，没有去阻止他们的意思，但没有给孩子们一个答案:  “说出来的话被打的就是我了。”

  唐晓翼笑的直不起身，根本躲不开唐斌羽的拳击，被唐斌羽的拳头打的哎呦哎呦叫…不过这显然是装出来的。

  “唐斌羽，你以前认识艾普鲁吗  ?  ”

  多多的疑问把唐晓翼从  (打下去压根就不痛)  的拳头雨底下救了出来。唐斌羽深呼吸了一下，开口就又是那个老掉牙的答案:  “…我和唐禀羽，你想要区分我和她——”

  “多多，我和他当然认识啦。”

  另一个声音唐突插了进来。伴随着碎石掉落地上的小小声响，艾普鲁的声音也从后面的废墟之中传出，愈来愈清晰。

  艾普鲁从碎石废墟之中爬了出来，裸露的上半身仍连接着那长长的枝条，笑容却愈发令人害怕。他看着树边上的唐斌羽，伸出了他的手，像是要同他握手一般。

  “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坎迪…Candy…或者说你会更喜欢这个名字  ?  唐——”

  一道疾风吹过，艾普鲁的后半句话被卡在了喉咙里。唐斌羽在听到对面说出「坎迪」的时候便动了，他极快速地冲刺了上去，手一挥从不知道哪里摸出来一柄亮银长枪，毫不留情冲着艾普鲁的胸膛处刺去。

  长枪没入了对方的胸膛，也刺穿了所有人的喉咙。一时间就连呼吸声都极其窒息，多多想大喊着让他们不要打了。

  但是艾普鲁的胸前没有一丝血液流出，没有一丝汁水，也没有一丝跳动。就好像长枪刺入的不是他的身体…这一击对他毫无影响。

  唐斌羽缓慢而颤抖地抬起头，去看那个身形娇小的男孩。

  而艾普鲁很满意他的表情似的，笑的越发灿烂:  “成功弥补昨天的遗憾了吗  ?  昨天晚上的时候你可没有成功打着我呢。”

  唐斌羽咬紧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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