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舟也看到了他，四目相对，仅一眼，他们就收回彼此的目光。

  厉琛走到另一侧，身体倚在墙上，两人之间的距离隔着五六十米，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点燃。

  听完丫头的那段经历，他心里并不好受。

  他至今还记得丫头噩梦惊醒时的模样，记得游乐场她看到水时候的惊慌，记得那个晚上，她把自己裹得圆圆实实，从冰箱里端出来的草莓蛋糕……

  他今天才知道，原来噩梦、怕冷都是源于那场变故，而变故的起源，是她的原生家庭。

  心口隐隐作痛，他重重吸了一口烟，眼中尽是伤感。

  沈云舟抬脚要离开时，厉琛出声了，“不进去看看她吗？”

  “她休息了。”

  厉琛直起身，摁灭烟头，“你已经很久没去看过她了，在怕什么？”

  “我没怕。”

  “那为什么不去看她？”他说着，抬脚朝他走了过去，“如果我没记错，丫头昏迷那段时间，你一天三次往医院跑，现在她醒了，所有人都去看她，你为什么不去？”

  “这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

  “你在怕我，对不对？”

  沈云舟没有说话，他又道：“换个地方聊聊，我不想吵到丫头。”

  他说完，抬脚往前走，沈云舟跟在身后。

  来到医院走廊的通风口，厉琛看着窗外的景色，眼中情绪未明。

  “你想聊什么？”沈云舟问。

  “上次在皇家会所，我们见过，你反应很机敏。”

  “如果你是想和我回忆往事的话，抱歉，我没有兴趣。”

  “你叫沈云舟，是丫头的前男友，我没说错吧？”厉琛转身看着他。

  “你想表达什么？”

  厉琛掏出兜里的打火机，划出了一丝火苗，“你不该替她做决定的，她有知情权，这种自我感动式的牺牲，你觉得是为了她好吗？”

  沈云舟没有说话，只听他又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丫头当时和你分手，只是任务所迫，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不得已而为之。

  “她现在失忆了，忘掉了属于你们的那段记忆，你不该瞒着她，如何选择应该是她自己来决定，而是你一个人单方面的想法。”

  沈云舟看着他，面露不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答应过不会骗她，自然也包括你的存在，不管你们曾经经历过什么，她都应该知道。”

  “你喜欢她吗？”

  “你指的是哪种喜欢？”

  “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厉琛滑动打火机滑轮的动作微顿，目光直视着他，眼神清明，“我只能告诉你，她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

  沈云舟眸光微顿，厉琛对南南来说，也是很重要的人。

  他们都是彼此心中最重要的人，那他呢？

  他在南南心中，又该是什么样的？

  见他不说话，厉琛收起打火机，擦肩而过时，他道：“好好想想。”

  然后大步离开。

  中午的时候，陆南风醒了，厉琛坐在她的床侧，手中捧着一本书。

  他神色认真，睫毛长而密，鼻梁高挺……这副画面，像极了她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只是那会儿他手中拿着的是药瓶，如今捧着的是书。

  “再偷看，哥哥就要收费了。”

  “脸长着不就是让人看的吗？收费什么的，也太小气了吧？”

  “你竟然说哥哥小气？”他说着，将手中的书合上，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脑袋，“我看你是好的差不多了，都开始开哥哥玩笑了。”

  “你知道是玩笑还这样？”

  “好，哥哥错了，行了吧？”他将书放到了一旁，站起身，“哥哥去买午饭。”

  “别！我不饿。”

  厉琛看着她，只听她又道：“我想见个人。”

  “吃完饭，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他知道她要去见谁，也不打算阻拦。

  “现在去。”

  见她执意，他点头，“好。”

  掀开被子，她穿上鞋，厉琛从柜子里取出一件长风衣，披在了她的肩上。

  一出住院部，他们就看到了正前方坐在石椅上的沈云舟。

  “我在这等你。”他道。

  陆南风点头，抬脚朝着那抹身影走去，厉琛一直看着她，直到她走至那人身前，才收回目光。

  沈云舟似是没有察觉到她的存在，直到她开口叫他，他才回神。

  四目相对，他在她眼中看到了陌生，心口又开始疼。

  “你……你怎么过来了？”

  “你不去看我，还不允许我来找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你伤还没好全，这么走动，万一牵扯到伤口怎么办？”

  “我已经好多了。”她说着，在他身侧的石椅上坐了下来，“我们的事，我都听宋歌说过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忘记你的。”

  “你不用道歉，我都明白。”沈云舟垂眸，“其实只要你能醒来，我就已经知足了，至于……至于从前的那些过往，忘了就忘了吧！”

  陆南风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他们从前的感情如何，但在宋歌的描述中，他们是互相喜欢，他也很照顾她。

  可她现在对他的记忆一片空白，心中完全生不出喜欢的感觉。

  “如果……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对你负责。”

  失去记忆，不是逃避责任的理由。

  如果他们之前的感情很好，哪怕她现在已经不记得他了，她也应该对他负责，而不是将人推开。

  “你想怎么负责？”沈云舟说着，偏头看向了侧身站在住院部门口的厉琛，“我和他在你心里，谁更重要？”

  陆南风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你不觉得你现在问我这个问题，不太现实吗？”

  她都已经不记得他是谁了，又怎么会知道他从前在她心中的份量？

  沈云舟自然也知道这一点，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可他又能如何？

  他没有办法让她记起他，也做不到让她对一段空白的感情负责。

  他不想她强迫自己，更不想她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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