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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是在等她吗?


黑色丝绸般的夜幕在苍穹间铺开,点缀着一轮明月,千万颗璀璨星光。

  谢龛站在赤丽桃树下,透过干枯的枝丫欣赏着夜色。

  指间的桑葚珠串碰撞,发出透亮的声响。

  “主子,长公主是徒步离的皇宫,离开前同皇上独处了半柱香的功夫,长公主便弃了马车徒步离开了,过了好久皇上才出现,说是面色不好,没回宴席直接去了书房。”

  弃了马车徒步离开。

  祁桑的性子便是这般刚烈,若不想同谁待在一处了,便是断尾求生的事都做得出来。

  祁旻重礼数,他是筵席的主人,本该同众人一道在宫中守岁的,如今竟连礼数都顾不上了,显然是被祁桑戳了心窝子了。

  伤得狠了,连一众客人都不管了。

  院子里积雪未消。

  他踩着积雪慢慢地走,留下一串一串交错的脚印。

  祁旻一生战无不胜,计策谋略信手拈来,怎么到了自己亲妹妹这里,就单纯到这般可笑。

  他同祁旻的这场恶战,早已从当初的胜者得以存活,转为了胜者得到祁桑。

  祁旻被困在那场围剿死局中不得脱身,心心念念想的都是怎么铲除他这个大奸大佞,解救出他那个单纯无辜的小白兔胞妹。

  他越是急于落子,步步紧逼,谢龛就越是默不作声,步步退让。

  因为祁桑一直在衡量他们之间的撕扯。

  从一开始得知当初祁旻的死他也有份时,同他划清界限,恨不能亲手将他杀死的决绝,到后来为了祁旻主动来总督府求他帮忙。

  她心中的那杆天秤一直是完全倾斜在祁旻那边的。

  他当初离京剿匪时同祁桑说的那番话,彻底在祁桑心中压上了一记重量,平衡了他同祁旻在她心中的分量。

  甚至,会主动追去平沙县寻他。

  那之后,她再没提及过要为了祁旻杀了他。

  显然,他在祁桑心中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

  但不够。

  还远远不够。

  他谢龛费尽心机废杀大雍最后一帝,扶持姚不辞登基为帝,给祁旻一个名正言顺的起兵理由,要的可不是在祁桑心中占一席之地。

  他要祁桑完完全全都属于他。

  不是屈居于她那个胞兄之下的地方,而是直接将祁旻从她眼睛里,脑子里,心脏里,剔除出去。

  就只留他谢龛一人。

  ……

  祁桑来总督府时,整个府内都静悄悄的,同平日里并无半点区别。

  半点没有除夕守岁的愉快氛围。

  不夙似是不知她会来,还是婢女去请了才匆匆赶过来,道:“主子还以为今夜长公主会在宫中同众人一道守岁,不会过来了,便早早歇下了。”

  祁桑睁大眼睛:“他以前除夕夜也这般过吗?”

  便是她不来,他不也该同府里的人一道守岁过除夕的么?再过半个时辰还有烟花呢。

  这是大祁第一个除夕,为了求个驱逐瘟疫邪祟,保来年风调雨顺的好兆头,听说会放一两个时辰的烟花呢。

  睡什么睡。

  这么想着,便径直去了寝殿。

  今夜月光明亮,她推门进去便瞧见了赤丽桃树下一串串错乱的脚印,似是有人在树下徘徊了许久。

  她心中忽然没来由地染了几分愧疚。

  便是去宫里,也该先来同他一道用个晚膳的。

  这花树苗长得倒是快,这才不到三年,就从细细的一根竹条似的长到了碗口粗了。

  她低头,寻到了两个比较完整且深深的脚印,对着方向踩进去,估摸着谢龛站在此处时在看些什么。

  抬头能看到月亮,低头能看到花树枝。

  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位置。

  为什么会在这里留下两个这么深的脚印呢?

  她疑惑着,左右看了看,从院子里搬了一个矮凳过来,站上去。

  这个高度,差不多就是谢龛的身高了。

  她再抬头,果然发现了不同的地方。

  院子矮墙上留有一排镂空的石雕,造型独特,站在这个地方,刚好可以透过那石雕的缝隙看到通往这里的那条完整石径。

  他在等什么人吗?

  ……是在等她吗?

  “大祁长公主,除夕夜不在宫里守岁,跑本督这里来偷树?”

  院子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祁桑飘远的思绪。

  他声音并不大,依旧低沉,却是偏柔软的,因此并没有吓到她。

  祁桑转头看过去,见他身着白色里衣,肩头只披了件黑色大氅,黑发垂于身后,的确是睡下了的样子。

  “除夕夜呢。”她说。

  谢龛走了过来。

  这还是第一次,两个人站着时,他不用低头俯视。

  祁桑脚下的矮凳刚好足够他们视线平齐。

  她伸出手去:“手凉。”

  谢龛手心温热干燥,完完全全地裹住她的小手,淡声道:“除夕夜是要同家人一道过的,我又没有家人,早睡晚睡都一样。”

  我又没有家人。

  祁桑听得眼神暗了暗。

  她倒是有父亲有母亲有哥哥,但其实自小到大的除夕夜也几乎都是自己过的。

  小时候的那几年,她就是一个人坐在将军府的台阶上,怕被坏人抓走了,也不敢乱跑,只能等里面都安静了,天际微微泛白了,才敢悄悄溜回去睡觉。

  越是这样热闹的节日里,姜柔的情绪就越是不稳定。

  泛着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她。

  她无力拉回祁华章的心,也无法对抗受宠的林氏,便只能将怨气统统发泄到年幼不懂事,毫无还击之力的祁桑身上。

  便是姜柔不赶祁桑走,祁桑也是不敢留下的。

  她已经死里逃生好几次了,自然不觉得下次还会这般幸运。

  她眨眨眼,眨去眼底潮湿的痕迹,问他:“用过晚膳了吗?”

  谢龛摇头:“你呢?去宫里吃喝够了,也不知给我带些剩的。”

  这话说的。

  堂堂内厂总督哪里有吃人剩菜剩饭的道理。

  “我也没吃,去坐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她算了算时辰:“我们一道吃点吧?吃完了一起守岁,看烟花。”

  吩咐下去,没过一会儿不夙便送来了七八道热菜,还烫了一壶热酒,尚未饮一口,酒香便以扑鼻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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