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糖，有小棍的棒棒糖。”

  回收站里老痕瞅着那只嫩嫩的小手，从货架搬下一箱糖果搬到地面。周围人瞧着，眼里羡慕嫉妒恨都要冒出。

  小孩就知道败家，有蕴斯做靠山，有钱换点营养液不是更好。

  挑挑拣拣一会儿，沈裕付钱走人。有人眼睛灵活转几圈，半路拦住他：“小朋友，可以帮叔叔到里面换点营养液吗？叔叔可以给钱。”

  瞅一眼那虎头星币，沈裕自然清楚他的意思，开门见山：“大叔，我是小，可不是傻子。”

  “……”

  小孩绕路走开。妄图占便宜的人想想，没追。

  离开前夜，蕴斯特意出门。

  片刻，他看着面前一座垃圾山，眼睛瞅着遮得严严实实的一角落。夜深人静，周围一丝声音皆无，可他知道眼前就是小卷毛的庇护所。

  “哐当。”

  声音惊醒睡梦里的人。

  庇护所一盏小夜灯亮着，沈裕捏紧匕首，刚想熄灯却听见一道熟悉嗓音。

  “小不点，我。”

  听到声音，他眼里警惕散尽。

  只见出口钻入一人，半空悬着的心平稳落地。

  入口偏小，蕴斯整个人得趴着往里钻。

  瞧见亮光，他打量房间。

  庇护所出口小小一个，仅容小孩进出，他原以为屋里同样，不料另有天地。歪歪斜斜的手臂粗钢筋弄成稳固的三角形结构，上面蒙着布，地面铺着一层不知什么动物皮毛的绒毯。

  小小的床，书桌，书包，夜灯暖光幽幽......

  小孩坐在床沿，白白睫羽映着暖光，清灵碧眸里碎芒点点，灵气四溢。

  环顾四周，他忽然问：“丑玩偶呢？”

  “玩偶太大，放不下，外面没人偷。”沈裕解释着，转瞬想到蕴斯前来的原因——他要离开了。

  “明日离开，你的答案？”

  果然，蕴斯一开口便是不久前谈的事，“飞船已经到了，你打算跟我们一起离开垃圾星吗？中途补给的时候停留D19星球，那里的人生育困难最喜欢……”

  话语滔滔不绝。

  不料眼前一暗，小卷毛光着脚丫踩地毯到他面前，措不及防摘下墨镜。蕴斯微微一怔，看着他摇头笑：“果然是小孩。”

  难以理解。

  沈裕揪着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端量着面前的瞳眸。

  暖芒映照，眼眸像是一块流光溢彩的红宝石，偏偏里面黑线遍布，一丝丝，一条条，不断啃食着。

  若不细看，便觉得是乌睫阴影。

  他脑海自然浮现星网调查的资料——精神海紊乱症。

  星际医学发达，治疗仪，修复舱，无论是断肢或者癌症一扫一趟就能痊愈。目前唯一不能根治的便是关于精神海跟信息素的病症。

  精神海紊乱——可依靠匹配度达70%的Omega进行梳理，或者，相对应等级的精神舒缓剂。

  而精神舒缓剂价格极高，高等级的甚至有价无市。

  蕴斯得活。

  小孩沉思的时候，那模样瞧着倒挺像回事的，蕴斯心里乐呵。手刚揉着头发就听见面前人问。

  “可以提两个小要求吗？”

  “两个，你说说。”

  “第一点戒烟。抽烟有一股味道，亲吻的时候——”

  蕴斯蹙眉，忽然有些好笑：“小不点，你是不是到回收站那条街的红区了？那里都不是啥好人，满嘴喷粪，以后离远点，才几岁啊管这么多......”

  下一刻，小卷毛抓住他的手重重咬一口。

  小孩的牙齿不锋利，蕴斯皮糙肉厚的完全不怕，甚至有心情调侃：“松口，牙嗑坏了说话漏风。”

  “……”

  半晌，沈裕垂眼，瞧着一点痕迹都留不下的虎口心里有些不满，脸颊忽然又被掐一掐。

  “第二个要求呢？”

  沈裕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开口。

  “平安回来。”

  夜灯幽幽，暖芒驱散黑暗。而外面似乎有一些小声音争吵着垃圾归属……

  男人眉头拧成结，绷着脸沉默。他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伸手扶着小孩肩膀想晃一晃问他是不是傻。

  “你的意思是不走？”

  “嗯。”

  难搞。

  短短几日蕴斯明白，对方是一个有想法有思考的人，不能当成普通的小孩。遇到心烦的事他就想抽烟，可惜以目前半身钻入的姿势拿烟困难。

  忽然，他看见什么。

  指着角落的背包问——“不离开，书包鼓鼓的？”

  进屋看到书包，他原以为小孩打算跟他们走了，毕竟有脑子的都会选。

  “书包？”

  沈裕长睫扇动，一把拎起角落书包的肩带，很快又到蕴斯跟前。

  “蕴斯，想抽烟的话，吃糖吧。”

  链条拉开，书包里各种口味的糖塞得满满的，颜色若彩虹……

  夜风微凉，带着一股垃圾星特有的味道。蕴斯耸耸鼻子，从兜里抽出烟叼着。

  橙红火星刚亮两秒。

  又熄灭。

  台阶山很早就建了，蕴斯平时都是几步一阶，而今却慢慢走着，脑海回荡着小孩的声音——

  “小不点，失去我的帮忙，一个人呆在垃圾星会死吗？”

  “不会，我能活。”

  他一噎，借口都不知道怎么找。

  最顶端，塞班坐着小凳，一口烤串一口啤酒表情美滋滋。忽然，看到蕴斯背着一个小小的背包回屋，他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你打劫小朋友了？”

  蕴斯没理醉鬼，翻箱倒柜，最终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又风风火火出门。塞班挠挠头，打一个充满酒味的嗝。

  “嗝，咋啦？”

  庇护所里，沈裕一点都不困，登陆星网调查着事情。

  “布谷布谷。”

  “蕴斯？”

  一晚见两次，他好奇蕴斯的目的。下一刻蕴斯忽然伸手抓着他耳朵。沈裕没有后退，眼神不解。

  下一瞬，耳垂忽然一痛，似乎戴着东西。

  蕴斯瞧着自己的杰作，点头。

  “礼尚往来。”

  “戴着，遇到危险摔碎它，我赶回来救你。”

  若有不幸，帮你报仇。

  表面只是一条耳坠，实则是定位器，而且能检测主人生命值，正常是浅青色，生命力流失渐渐变白色。

  摸着耳坠，沈裕眸色不明。

  翌日，雨声哗哗，垃圾山是死一般寂静，不见人影。

  小型飞船起航，沈裕背着另一只书包，望着飞船成为一小黑点……

  蕴斯曾提议，带他到安全的星球暂时躲着，等到时间再接他回垃圾星，两全其美。

  沈裕拒绝了。

  目前蕴斯情况不妙，他得想办法独立，而不是成为一个拖后腿的，垃圾星是很好的锻炼地点。

  刚下台阶，面前阴影笼罩。

  “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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