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村长死讯的时候，沈言风和沈均正在吃晚饭。

沈言风回来的晚，沈均就做了饭等着沈言风回来。

劳累了一天，一开门就看见沈均在家里等着自己，外面再大的风浪似乎也被这扇小小的门挡在了外面。

坐在饭桌前，沈言风才刚拿起筷子，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陌生号码，沈言风一般不接。

直到那个号码打了第三个电话过来的时候，沈言风才终于按下了接听键。

沈均夹了块红烧肉放进沈言风的碗里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请问……是小风吗？”

对面的女人问的十分小心翼翼，像是已经打错了很多次。

苍老的声音，却带着些熟悉的尾调。

“请问您是？”

沈言风没有直接回答老人的问题，而是先问了对方的身份。

对面似乎沉默了几秒这才缓缓开口道：“我是村长的老婆……老头子他……前两天走了。”

一瞬间，回忆翻涌，沈言风和沈均对视一眼，立马明白了对面的是谁。

可是……她说村长走了。

“您……您说什么？村长他……”

电话那头的老妇人深深叹了口气道：“老头子走的时候还在念叨着你们两个孩子。”

“当初是我们不对，没有看好你们，让你们年纪轻轻就……就流离失所……”

老妇人说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在找兄弟两人。

当年他们从村里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知道。

村长第二天在他们房间里看见那二十块钱的时候，眼泪顿时就下来了。

他拄着拐棍把不孝子狠狠打了一顿，差点把人打残。

后来村长沿着两人可能走过的路一直找，一处也不肯放过。

可是村长早就上了年纪，腿脚不便，茫茫人海他找了好久好久才在镇上打听到了两个流浪儿。

根据镇上人的描述，村长跌跌撞撞找到那栋破旧的小房子时，两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后来，村长再也没能找到两人的消息。

一直到去世的前几天，卧病在床的老村长还念叨着一定，一定要把两人找回来。

作为老人唯一未完成的遗愿，几个子女也终于悔悟四下去打听了。

好在有人认识公安方面的人，几经辗转弄来了一串不太明确的电话号码

中间有两位数他们打听的时候吻得不是很清楚，于是他们只能一个一个试。

老村长就这么守在手机旁边听着他们一通一通的打。

只可惜，一直到去世，他也没能等到。

沈言风听着电话那头的人抽泣着说完这一切，整个人就像是石化了一样呆在原地。

电话的声音并不小，沈均也听见了那边说的一切。

“你们两个娃娃，不要怪他才好……要是有空就回来看看他吧……他很想你们。”

听着对面苍老又颤抖的声音，沈言风缓了好久这才默默点头道：“我们会尽快回来，您节哀。”

安慰了几句，沈言风这才挂断了电话。

桌上的菜渐渐凉了，坐在桌边的两人却再也没有心思去吃。

沈言风点开购票软件，买了最早一班车回镇上。

沈均也没闲着，起身去收拾了行李。

虽然没什么好带的，但沈均总觉得还是应该带点什么回去。

忙完，收拾好一切，两人就这么踏上了归途。

动车一路向南，朝着遥远的故乡开去。

一路上，沈沈靠在沈言风的身上，变得有些沉默。

虽然那时候沈均年龄还小，但对村长他的印象却很深刻。

这不是沈均第一次面对死亡，但沈均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突然没了。

当时，外公外婆也是这样，毫无征兆的就从沈均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察觉到沈均的情绪，沈言风把他的身子揽着往自己怀里紧了紧。

“别怕”沈言风说，“这次有哥在呢，别怕。”

沈言风的话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能让沈均感到无限安心的魔力……

靠在沈言风的肩膀上，沈均沉默着点了点头。

北方的雪依旧不知疲倦的下着，像是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掩盖。

沈言风曾经还以为那个小小的充满了悲伤和离别的村子，自己或许再也不会回去。

可谁又知道，再次回到那片土地竟然又是因为别离。

离开的时候，他带着自己唯一的姓李沈均，再次回来，他还是只有一个沈均。

村子里好像还是和以前一样，就连村口那颗栀子花也依旧在。

只是那口古井因为很长时间没用已经被封了起来。村里的道路重新修过，铺上了水泥，没有之前那般泥泞。

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向前，远远的，沈言风就听见了广播里放的哀乐。

沈均的脚步在听见广播里的哀乐那一瞬间停了下来。

沈言风转头看向沈均，拉着他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哥……”

沈均抬眼，视线和沈言风对上，后者宽慰一笑，随即放下手中的行李箱，把沈均轻轻揽进了怀里。

沈言风知道，这个小村庄实在是承载了太多离别。

沈言风的父母，沈均的母亲……

而现在，他们又要去送别村长。

或许一回到这里又让沈均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曾经。

沈言风把人抱着，轻轻拍了拍沈均的背，“没事的，这一次，有哥陪着你呢。”

是啊，这一次，沈均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们肩并肩朝着村长家走去，这么多年过去，村长家竟然还保留着原本的格局。

因为要接待客人，院子里放了些桌椅板凳，是农村最常见的那种吃席的桌子。

众人围坐在院子里，妇女们帮忙切着菜男人们忙着收拾下葬要用的东西。

两张生面孔的出现成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他们只觉得这两个人的眉眼间隐隐有些熟悉，但并不能想起来这是哪家的孩子。

沈言风拉着沈均，迎着众人的注视缓缓走进了里屋。

曾经的客厅里现在放着村长的遗物，火化过后，骨灰也埋进了公墓，连他的最后一眼，两人都没能见上。

看着跪在里面那道苍老的背影，沈言风这才张了张嘴喊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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